“我記得他,一位古希臘和古埃及的歷史學家。這句墓誌銘一語雙關,暗示了他的研究。”另一個人說。
我轉過頭去,看到兩個陌生的中年男人,都穿著深色西服,戴著帽子,可能也是來公墓憑吊的。
他們脫了帽,其中金發的中年男人說:“抱歉,我是沃納·海森堡。和埃德斯坦先生有過一面之緣,——有一年我到維也納大學講座時,剛好他的課安排在我旁邊的講廳。當時……他那裡聽課的人甚至比我的講座還多,所以我有印象。”
旁邊深色頭發的男人說自己叫“奧託·哈恩”,他對海森堡說:“你的理論在整個德國也沒幾個人理解,就不要總介意講座時有幾個學生啦。”
海森堡拿著帽子向我歉身:“您一定是他的親人。我們不是有意打擾,我剛才說的都是事實。只是想不到埃德斯坦先生已經去世,我感到非常惋惜。”
我張著的嘴半天合不攏。
“您是……海森堡?提出矩陣力學和測不準原理的那個海森堡?研究原子武器的那個海森堡?”
那兩個人十分震驚,互相望了一眼。哈恩很快恢複了常態,向海森堡說:“這個世界真的不是隨機的。剛還說你的理論沒幾個人懂,馬上就遇到一個。”
我介紹了自己,和他們握了手。我們一起向墓地外面走去。
海森堡很主動地問我是否上大學,學什麼專業。我提到自己學習心理學,對他的理論只是有耳聞,但並不瞭解,他表現出微微的失望。
“是誰告訴您,我們在研究武器的?”哈恩問。
也許我說得太多了,心中警惕,趕緊說只是隨口一提,“學校裡很多人認為,德國最偉大的科學家都在為元首製造武器。”
海森堡發出輕微不屑的聲音。
“我們只是研究原子物理學,做些實驗。”哈恩說。
海因裡希和雷德站在墓地外面的路邊。我和海森堡幾人遠遠看到他們,都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
“難道,您父親也為黨衛軍研究出了什麼嗎?”海森堡問。
“當然,他做了一些考古上的工作,還有人種上的溯源——”我下意識地把對方當作這個國家中一個納萃擁護者,順著他們的思路講述。
但是碰到海森堡尖銳的目光,我的思維停頓了。和我講話的不是一個普通人,他是這世界上數一數二的數學家、物理學家,他專注和清晰的目光甚至讓我想起西貝麗那一世的老師魯道夫。只有最聰明睿智的人,才會有這樣的神情。
“沒有,本質上,應該是沒有。”我大著膽子、重新回答了這個問題。
一絲極不易察覺的輕松爬上了海森堡的臉,他再次伸出手,跟我握手。
海因裡希走上來向海森堡問好,和哈恩打招呼。他先做了自我介紹,然後提及說希拇萊最近有想法也涉及一些科技專案,希望能開發一種治療士兵的儀器。
“是嗎,怎麼治療呢?”哈恩問。
“當然是用來自另一個領域的高維能量!”海因裡希很自豪地說,“這些能量目前還沒有科學儀器能檢測出來,所以我們希望德國最頂尖的科學家能和我們合作,開發這個專案。”
說了這些,他去看海森堡,大概希望對方露出期待的表情,然後他再繼續說下去。但是海森堡根本沒有聽,他望著我們身後的公墓。
“您看,這些墓碑,像不像一個矩陣?”
我也回望那些整齊排列的墓碑,一行行一列列,確實像矩陣。
海森堡邁開步子獨自走去,彷彿身邊根本沒有海因裡希這個人。哈恩也沒有繼續話題的意思,禮貌性地用指|尖觸了帽沿,追趕海森堡而去。
海因裡希在原地站著,好半天沒有說話,直到雷德來到他身邊。
“這種人,是傲慢,還是對國家不夠忠誠呢?”他從牙縫裡擠出聲音。
雷德緊崩著嘴,過了一會說:“科學家們自恃聰明,不屑於和沒上過大學的人聊天吧。”說完向我瞥了一眼,很快轉開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