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元帥說的,有些事必須提前有所打算。阿爾伯特為我放棄了很多,我必須讓他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阿爾伯特,我想……想問你,如果……德國會在兩年後徹底失敗,你還會選擇離開現役嗎?”
徹底的靜默,靜默中醞釀著強大的電壓。
科雷格迅速關上了門。
“兩年!”他問,“是你占星得到的結果嗎?”
阿爾伯特沒有說話。
和阿爾伯特對視著,我能感覺到風暴正在他心中醞釀,席捲。
我把那份辭職報告放在桌上,阿爾伯特茫然地掃了一眼,扶著沙發,眼神在周圍無助地尋找。當他和科雷格視線相碰時,兩個人都認出了對方眼睛裡的恐懼。
這就好像你在叛逆自己的父母,正向朋友控訴他們的控制和壓迫,收拾東西準備離家出走,而醫生突然告訴你,他們只有兩個月好活了。
“明天……我是說,你可以再考慮幾天。”我聽到自己的聲音有點幹巴巴的。
我並不是為自己的婚姻擔憂,我相信阿爾伯特的愛是不會變的。但是看到他們受震撼的程度,我知道這則資訊對他們來說,是一個噩夢。
我的資訊不是占星得來的,而是另一個世界中確切無疑的歷史。我很少把這種歷史告訴他們,因為阿爾伯特一向認為自己的命運自己創造。
但是我內心的篤定,是他們能感覺到的。
“占星並不準確,對嗎?”科雷格的詢問中帶著絕望。
雖說他們自己經常說“德國要失敗了”,但顯然內心依然抱著一絲指望。大部分德國人,都在隱約害怕著德國失敗,也都在更秘密、更努力地渴望著勝利。
我的篤定,傷害了他們的渴望。
我甚至能感受到他們從那萬一的指望中跌落下來的疼痛。從他們對德意志軍隊素質的引以為傲中,從對和平結束戰爭的指望中跌落。
科雷格和阿爾伯特,這兩個相信我的人,因為我的一句話而陷入了震驚和自我懷疑。我開始後悔自己把這句話過早地說了出來,一個對我來說的平靜“事實”,對他們而言則是尖刀一樣無情的預測。
“對,占星只是預測可能性,它並不代表事情一定會在這個世界發生。”我補充道。
科雷格勉強笑笑:“對啊,我就說嘛。——所以我要去拿,我要去……”他又開啟了門,但甚至忘記了他自己說要去取白蘭地。
阿爾伯特臉上幾乎沒有血色,陷入了更深的沉默,他更瞭解我,明白我前面的話也只是安撫一時接受不了的科雷格。
我握住阿爾伯特的手,只感覺到他的手潮濕發冷,只是微弱地回握了我,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和內心的震驚作鬥爭。
過了好一會,他才回過神來,將我攬在懷中,似乎想從緊緊的擁抱中尋找到某種答案,某種他差點放棄的東西。
他大概以為自己作為軍人的責任已經盡到,可以把自己全心身地交給愛情,而現發現,並非如此。
科雷格拉開門,停在那裡。
“阿爾伯特,元帥回來了!”科雷格說。
接著,聽到薩維亞蒂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叫著阿爾伯特的名字,還伴隨著幾聲汽車喇叭響。
“他怎麼了?”科雷格喊道。
從樓梯上往下看,薩維亞蒂的車開回來了,後座上,倫德施泰特元帥腿還是坐著,但上半身無力地歪倒在座位上。
阿爾伯特四階一步地躍下了樓梯,我拿著鑰匙隨後跟了下去。
我和阿爾伯特分別坐在元帥兩邊,發現他眼睛充血,嘴巴半張著,微微氣喘,額頭是滾燙的。
“怎麼會突然病倒?”阿爾伯特問。
“本來元帥有一點點發燒,今天到柏林後計劃著先去體檢,但是……”薩維亞蒂看了我們一眼。
“去沙醫生那裡!”阿爾伯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