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世界
下午1點半,我拿掉耳機,從宿舍二層床爬下來,在筆記軟體上記錄下剛才半睡半醒中看到的畫面。
窗外在落雪,剛剛的意識畫面裡也有雪。
這是我的研究生宿舍,那些擺著手辦和娃娃的桌子是應屆生室友的,而比她們大幾歲又工作過的我,桌子上只是電腦和文具。一本關於二戰德國的書《中央集團軍的覆滅》,牆上釘著幾張二戰坦克兵的黑白照片,那是之前作一個作業時找資料列印的。
開啟手機訊息,關掉了室友群討論漫展的【99+】,開啟了同學小江的私信:
小江:你把丹尼怎麼了?他說行程改了,這幾天不回德國了,要找你談什麼事,原因不肯說,說是你的隱私。[好奇貓.jpg]
丹尼是我們系的交換生。研一的時候,我們導師拉了我和幾個人一起翻譯德國漢堡大學心理學系一位教授的新書。後來出版了,這位作者教授帶著幾個學生來我們學校講座,丹尼就是其中一個。第二年他到我們學校做交換生。
我:沒隱私,他糊弄你們。到中國兩年,他變奸了。
小江:怪不得,我嗅到了奸姦情。
小江:他看上你了?你把他掰直了?
我:[大棒打狗.jpg]
晚上下樓,宿舍樓口,果然是丹尼,藍色衛衣,187的個頭,頂著一頭淺金頭發,和一張顯眼的日耳曼長臉。
“你能不能別找我了?”我說,“同學以為我們談戀愛。”
“何必在意,”他用中文回答,“我們討論的是嚴肅的事。你作為一個學心理學的研究生,必須面對。”
不用說,這車軸一樣的德國佬糾結的仍然老問題。
他老師來講座期間,跟我們老師合作給同學們催眠。有人被當場催成鋼板,能讓另一個同學坐在肚子上;有的催出自己童年創傷,哭著叫媽媽。只有我,剛開了個頭就彈了出來。
當時我看到自己在維也納,叫西貝爾,我和父親吵架,跳進了湖裡,被一個人拉上來。當他們問我這個拉我上來的人是誰時,催眠就結束了。
老師解釋說,可能我潛意識保護機制發作,某些東西還沒到面對的時候,讓我下去自己挖掘。
沒有人在意,只有丹尼對我的催眠資訊産生了好奇,說他自己也夢過在二戰世界生活,希望知道我的後續。回德國以後,他也時不時發郵件問我,挖掘得怎麼樣啦,怎麼樣啦。做了交換生後更別提了。
“我請你再吃一頓你喜歡的土豆泥拌粉,這事就算了,以後再不要打聽了。”我對老丹說。
他雙手打成一個叉。
“再加一頓火鍋。”
搖頭。
“烤海鮮。”
“不要用中國式的人情世故對我,雖然我今天真的很想吃烤海鮮,但我不是圓形的中國人。”
“行行行,你是方形的德國人。”
這天晚上,他變成了老太婆。
被烤魷魚辣得夠嗆時猛然抬頭:“你不能逃避啊,雲貝。”
嘬一口芋泥波波:“這個好好喝,但你不能逃避啊。”
吃完了,我表示要去圖書館查點資料。
“祝你好好學習,但你不能逃避啊……”
幾天下來,我快被他逼瘋了:“你到底什麼毛病!什麼時候才能離開中國!”
“謝謝,我很健康。正因為快離開了,才要提醒你。”
“請多聯系自己的朋友,不要找我了,再見!”
他不說話,盯著手機發愣,然後把一張圖拿給我看:“瞧,朋友剛發給我的遊戲截圖,是二戰遊戲,所以,這和我們的話題同步了,——你不能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