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子
在海德堡,我們先租了條小船,他在中學參加過劃艇俱樂部,小船在他手裡靈活之極。河裡隨意漂流,累了就把船停|下,他直接放了線釣魚。魚上鈎了就上岸,生火烤熟。
兩天後我堅決住回城裡旅館。阿爾伯特悄悄笑著說:“真遺憾,除了河灘邊,我還發現樹林裡有個巨大的樹樁十分平整——”
我忙捂了他嘴:“想也別想!”
他趁機在掌心一吻:“我是說在上面野餐。”
我縮手不理,他笑:“你總說我古板,德國人古板,怎麼現在比我還放不開?”
“你是在日常壓抑和偶爾放縱中切換,每一種都很極端。我沒有那麼多壓抑,也沒必要放縱!”我佯怒道,發現兩人來到一個陌生街道,尋找路牌,“這是——選帝候街?”
四下看看,街道整潔,都是住戶的兩三層的房子,並不是景點。街道南邊是一片山坡,冷杉和一片片的矮冬青鬱郁蔥蔥。北邊,內卡河在好幾條街以外,只隱約可見橋頭雕像。
“城堡也還遠著,我們在這裡幹什麼?”我問,“不過這街道安靜,山坡上視野也很好,在這裡住的人生活到很安逸。”
他微笑不答,只是數著門牌號:“79!”說完拉著我跑起來,來到一個兩層房子的面前。這房子有些老舊了,有兩個工人正在翻修屋過海德堡會一直安全,”他說,“所以我託朋友在買了這棟房子,舊是舊了點,但很快就能修好。”
我張大了嘴,看看房子,又看看他。他說結婚禮物,原來是幢房子?
屋頂上的工人是法國勞工,見阿爾伯特穿著軍裝,有些膽怯地問我們是誰,聽說我們是房子買主,趕緊打了招呼,埋頭幹活。
他拉我進裡面看,樓上樓下都各有兩個臥室。
“諾娜媽媽可以住一樓。樓上|我們住一間,另一間留作客房。”在二樓陽臺,我們又和工人打了招呼,我看到陽臺雨搭下有個燕子窩。
“也不知春天會不會有燕子回來。”我說。
“什嘛?”工人以為跟他說話。
阿爾伯特把一包香煙扔了上去,工人一把接住。
“這是我妻子,她說,不要拆那個燕子窩!”阿爾伯特大聲說道。
“燕子窩?”工人伸頭在雨搭下看了看,“本來也沒打算拆!”
“你直接說不要拆就好了,還非得加上‘這是我妻子’。”我說。
阿爾伯特喜上眉梢,得意一笑。
下了樓,他指著門口一塊土地:“可以種上紫藤。”
我知道為什麼是紫藤,他知道我們在草地街的住處就有紫藤,我和父親都很喜歡它開花的樣子。
兩個人站在門口,看著仍有破洞的屋頂,看著還是空地的屋前花園,想象著它修葺一新,長滿花草,紫藤開放的樣子。它有一天將會像一個真正的家。
“你父親如果想來看你,也能找得到地方。”他輕聲說。
我眼中一酸,久久不言。
“除了燕子窩,還有別的要求嗎?”
我搖搖頭,他把一切都想到了,我一時想不到不滿意的地方。
後來在俾斯麥廣場附近挑傢俱,順遍去了一家金店,他買了一個銀杏葉掛墜的項鏈和配套的手鏈,親手給我戴上。又買了一條銀質的書簽,可兼作裁書刀。還要再買發夾類的飾品。
“你今天是怎麼啦,要買全套鎧甲嗎?”我數落他,“買了房子,你的積蓄也差不多花光了,還不省著點,免得戰後我們連飯也吃不起!”
他不答,把發夾在我頭上比來比去,在我一聲聲反對中,硬是挑了一個有貝殼花朵的銀發夾才作罷。然後又拖著我去照相。
照相館各種衣服都要我穿一遍,什麼古羅馬式的、還有維多利亞式的裙子也被翻出來。
“我的衣服各式各樣,你就這一套軍裝。”我打趣他。
“這表示不管你在哪裡,變成什麼樣,我還是我。”他按了按帽子說,接著扭捏了一陣又道,“主要是這次來這裡理了發,那個理發師不行,剪太短了!”
一直照到晚上,累得我雙腿直打哆嗦。
好容易回到旅館,吃了點東西,我對著鏡子把發夾拿下,梳著頭發,他從背後抱上來,將臉靠在我發間。我放下梳子抱住他。累了一天,但他激|情絲毫不減,吻了一會,將我整個人抱起。我卻在他懷裡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拉著你忙了一整天,”他說,“對——”
我手指貼上他嘴唇,阻止他道歉,把自己的嘴唇湊上去:“假期將盡,你又要上前線了,是嗎?”
他雙臂收緊,身子微微發顫:“這次我決定去莫德爾元帥身邊當參謀,因為你說他最終會投降給英美軍|隊。你還說4月後戰爭就會結束,這些我都記在心裡。”
上一次回現代,嘴上說著我要放下了放下了,言不由衷的我還是在業餘時間把二戰歷史細細捋了一遍,尤其是45年投降前的部分。這時果真派上了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