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蒂哭了一會平靜下來,紅著眼乖乖拉起了頭紗。曼尼伸出右手,握了海蒂左手,兩個孩子各用剩下的一隻手拉著頭紗,海蒂放鬆多了。
“你真棒。”我親了一下海蒂的頭,走回了座位。回去後又見曼尼委屈地看著我,才想起來剛才應該也親他一下。本來他長大了,已經不喜歡大人親吻他了,但這幾天他怕我們嫌棄他,我應該多照顧他情緒的。只給了他一個飛吻。
樂隊開始奏樂,霍夫曼先生走過來和希爾德站在一起,希爾德做了個手勢,帶著海蒂和曼尼一齊向前走去,毛奇站在舞臺前,伸手接過希爾德的手。我見希爾德用另一隻手抹了下眼淚。
主婚人說過場面話以後,毛奇接過話筒,感謝自己父母,還提到我和阿爾伯特。
“我曾經在那個黑暗年代裡差點死去,利益於西貝爾的幫助才活了下來。她還在離開柏林時保護了希爾德,使她沒有受到傷害。我們衷心地感謝她!”
既然提到了我,阿爾伯特和我在座位上稍微起身向周圍點了點頭。幾百人裡,我似乎感覺到有一些不友善的注視,但一時又找不到源頭,只見那個推花車的工人捧著一大束花來到了舞臺前。
“怎麼不坐下?”阿爾伯特叫我,我才回過神來。
“海蒂和曼尼剛才都緊張,我去看看,把他們接過來。”我走到舞臺旁邊,海蒂和曼尼已經忘了剛才的事,正在互相扮鬼臉做遊戲。見他們沒有要找我,我就站在後面沒有叫他們。
這次婚禮沒有請牧|師,而是由主婚人詢問:“赫爾穆特·馮·毛奇伯爵,您願意娶希爾德·曼夫霍小姐為妻嗎?不論風雨和艱險,都與她共渡一生嗎?”
“是的,我願意。”毛奇誠懇地說。
主婚人又同樣問了希爾德,她哽咽著答著:“我願——”可我沒有聽清她完事的回答,突然響起一聲“砰”的巨響。我已經有好幾年沒有聽到這種聲音,一時愣神,但馬上明白這是槍|聲。
是那個捧了大捧玫瑰的男人!
他從花束裡抽|出手|槍,沖著毛奇開了一槍,但沒有擊中要害,似乎只擦過了脖子。
周圍驚叫聲立起,許多人逃離現場,把我擠得向後倒去,但我努力躲過他們往前面鑽,把兩個嚇呆的孩子拉過來。
只聽又是“砰!砰!”兩聲,我剛剛把曼尼和海蒂摟到胸前,抬頭一看,希爾德背後一片殷紅,伏在毛奇懷裡。她替毛奇擋住了兩槍!
我聽到她微弱的聲音說:“我剛才說‘願意’了,你聽——聽見了嗎?”
“聽見了!”毛奇嘴唇哆嗦著,“你不要說話!”他拼了命把希爾德往後拉,到舞臺後面。這時槍手一個踉踉,一隻柺杖飛來打在他頭上。那是赫林的柺杖,槍手彎了下腰,轉了好幾圈,毛奇已經把希爾德拖走,槍手一時失了目標,有些慌亂。他胡亂舉著槍,大喊著:“赫爾穆特·毛奇是德國的叛徒,德國的叛徒!”
在狂亂中,他竟然瞄準了我們。
我腦子一片空間,我本能地用後背擋住那人,推兩個孩子:“快跑!”
海蒂臉像沒聽見我說話一樣,抱著我不動。“媽媽!”曼尼叫我一聲,我來不及考慮這是幾天來他第一次叫我媽媽,又說一次:“快跑!!”曼尼拉著海蒂跑起來。
我也往前跑了幾步,“砰!”的又一聲,肩膀劇痛,我撲倒在地。頭暈了好半天,並沒有更多槍|聲響起。卻聽到一個聲音怒吼著,阿爾伯特跑過來,從背後將槍手壓倒,正在狂怒地一拳一拳地打他的頭臉。直到槍手暈了過去,阿爾伯特手上也都是鮮血,他才停|下來。
現場一片混亂,這時才有安保人員過來把槍手抬走控制起來。阿爾伯特站起來,呆呆看了我兩秒,抱住了我。我們兩個都在發抖。
“你受傷了嗎?”他問。
“肩膀上擦傷了,沒有中彈。”
阿爾伯特滿頭的汗,眼睛睜得大大的,他的樣子簡直比毛奇還要可怕,剛才的事把他嚇得不輕。我湊上前抱住他脖子,把臉貼在他臉上。
希爾德!想到毛奇他們,我腦海裡被一個念頭抓住了,它像警報一樣響個不停:有個高大的身影在接近希爾德他們!
先轉到舞臺後,看到曼尼和海蒂在這裡躲著,見到我們都跑過來緊緊抱住我們。
“爸爸打死了兇手!”曼尼喊道,他因為害怕而有點控制不住音量。阿爾伯特只是點了點頭。海蒂在我懷裡才哭出聲,我先把她交給同樣在哭的諾娜媽媽,讓她帶孩子們找弗裡德裡希。
希爾德,那個念頭又一次報警。不,不只是希爾德,連毛奇也在危難中,這個念頭告訴我。
我甚至來不及跟阿爾伯特說,一股急迫的感覺推著我尋找,我甚至怕去晚了,就一切都完了。
順著血跡,我進到了酒店的一個偏門。
“希爾德!你在哪裡?”我大聲喊,“赫爾穆特!”
酒店大廳裡躲著不少人,有個工作人員在門口看到我,對我說:“剛有個醫生讓我們把傷者移到走廊前面看護,說在人太多。因為救護車還要很久才會來,他要先急救。”
“這裡有醫生?”
“是個來參加婚禮的醫生。個頭特別高大。”
個頭特別高大?
向走廊盡頭走去,那裡有個凹陷,有兩三平米大小,是裝修出來放一個大花瓶的空間。這裡確實很安靜,沒有躲避的人打擾。只有輕微水聲從不遠處傳來。
背對著我的,有個身材異常高大的人。他不是醫生,他絕對不是醫生。只是他的背影就危險得讓我直打寒戰。他舉槍對著毛奇。
我明白了!他是剛才推車槍手的同黨,見槍手沒有得逞,現在來補槍了!我已經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