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地街舊居
這天下午,預約的病人結束以後,我請了假,沒有坐車,走路回家。在路上,遇到了雷德。
“提前下班了?”
“狀態不太好,”我說,“處理病人時也會耐心不足。上午聽她們絮絮叨叨講一些事,差點發脾氣。”
“那就上車吧。”他開啟|車門。
汽車停在威廉草地街55號門前,周圍的房子有不少已經在空襲中受損嚴重,這屋子卻狀態良好,也許是還有人維修。甚至外牆地上種的紫藤也都枝葉繁茂。
“這裡有新主人了嗎?房子維持得很不錯。”我下了車。
雷德從口袋裡掏了鑰匙,開啟門,進去開啟了燈。
“維護的人就是我。”他說。
“可為什麼呢?”
進屋去看,一切如故,就像我們沒有搬過家,還在這裡住一樣。連桌面上也沒什麼灰塵。
“其實是舍倫堡要求留下的,”雷德說,“您搬走以後,海因裡希本來說這房子可以隨意處置,但舍倫堡說讓我保留下來。我想……他是打算某一天親自帶您來,讓您看到他這麼珍視您和父親共同居住的房屋,會感動於他的心思。”
我在屋子裡轉來轉去,開啟鋼琴,手按了按,發現音準也都調得好好的。床|上沙發上的床單、墊子也都一應俱全。
“您破壞了他的計劃。”我說。
“我怕您出於善良和感動,過於信任人,像那天一樣受騙。”雷德說。
“如果旅隊長知道您把他和瑪格麗特歸為一類人,會很生氣的。”我說。
雷德莞爾。
“他身居高位,有錢有權,”我說,“隨便什麼想法,交待一句自有別人來做。不管是保留一所屋子,還是花上幾千馬克送禮物,對他來說都輕而易舉。這種付出,不需要多少真心。不過我到是感謝你,把這裡維持得這麼好。”
雷德笑起來:“也是我請人打掃的,——您要不要再看看樓上?”
我搖頭:“當初我和父親都不太喜歡這裡,因為這是強佔猶汰人的屋子。”這所房子雖然保持了舊貌,但早已經物是人非。紫藤還很茂盛,而在門口看書,捏起一朵花,拉下花鏡仔細端詳,學究氣地說:“豆科植物!”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雷德隨手清理了門前的落葉,掃了地。
“您不是請人打掃了嗎?”我說。
他挽起袖子,把垃圾裝進桶裡。
“在我心目中,我最習慣的身份還是考察隊的成員,跟著你們做後勤、翻譯,保護您的安全。時不時拿出冥想的本子,請教您神秘學的知識。”他掏出自己的冥想小本晃了晃。
“還在記錄呢?”
我把本拿過來看,真的還時不時記錄著。
“難道您不是偽裝的對神秘學有興趣,而是真的開始冥想了嗎?”我問。
“也許吧,”他收回本子,“您讓我覺得也許世界上真的存在物質以外的事物。也許有一天戰爭結束了,我有機會跟您學習。”
“會有的。”我望著天上的星星,難得的晴朗的夜空。
“有一件事也許我不該冒昧去問,”雷德說,“但施特恩上校前一段時間回來過,你們沒有發生矛盾吧?這段時間您看起來情緒低落。”
“不,沒有矛盾。”我說。我的低落純粹是由於日夜擔心阿爾伯特他們的反抗事業。
“如果他因為斯科爾茲尼的事生氣,我可以出面替您作證。”
“不,真的不需要,”我說,“那件事已經過去了。”
“那您又保護了我一回。”雷德說,“因為如果施特恩上校去找那個人的麻煩,也許斯科爾茲尼會回想起當天的實情,導致我暴露。”
原來雷德在擔心這個。
“他相信我,所以沒有追問太多。”我說,而且我想,阿爾伯特最近也被密謀佔據了大部分的精力。
“施特恩上校選擇相信您,到讓我對第三帝國男人的印象有所改觀,”雷德說,“因為在我印象中,德國男人大多把女人當獵物、玩物、生|育機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