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二娃叫貨車司機送他們去火車站。他把他的小徒弟交給廠長。他回辦公室給他哥打電話。
下午,他振興哥把東西送過來,鐘二娃交給廠長,廠長把人安排到自己隔壁——重點培養的人必須不能跟普通工人瞎混。玩野了心學成後跑了,他們就虧大了。
晚上許小軍一行才到家。晚飯後許小軍就把人帶去他鄰居家。翌日清晨,四人去飲料廠。
飲料廠的規模跟服裝廠沒法比。四人不太樂意。但老闆是個中年大叔,看起來跟他們的叔伯大爺一樣和氣,幾人又不好意思拒絕他,就想先幹著,掙了錢再說。
基本工資確實不多,但第二月生意好,每人拿了二十多塊錢獎金。幾人不再想著去甬城。第三月也拿到獎金,比上個月還多,幾人決定幹一年,一年後再說。
鐘二娃發現他小徒弟就是一張白紙,雖然小學沒上完,但機靈。鐘二娃去服裝學院買了全套教材,又買一本字典和詞典,又把他媽教學的英語書找到,讓他徒弟從頭學起,同時也給他簽了用工合同。
那個少年頭幾天搞衛生,後來被安排到車間學縫紉機。他心裡尋思是不是不好意思團團和許小軍才把他留下。即便這樣他心裡也滿是感激,至少天天都有活幹,不用擔心被攆走。
三月一號發工資,他拿二十五塊錢,長這麼大第一次見到這麼多錢,錢到手裡他傻了。大半夜睡不著,抱著被子哭。
廠長以為誰欺負他,心說不應該啊。廠裡最年輕的也比他大四五歲,欺負他有什麼成就感。
廠長敲敲門進去問他哭什麼,他緊緊攥著錢打嗝。廠長故意逗他:“你是不是忘了還欠我幾塊錢?”
買內褲、襪子、牙刷、牙膏、水盆、洗臉盆以及毛巾的錢。原先他不願意買,廠長說不能給老闆丟人。他怕被趕走才買,買的都是最便宜的。
廠長此言一出他收起眼淚,一臉心疼地遞出去五塊錢。廠長裝兜裡:“睡覺!不許再哭!”
廠長見著鐘二娃把此事告訴他,鐘二娃才決定好好培養。四月份,他屋裡堆滿各種書籍,一邊頭疼一邊感動。週末也不出去,就窩在宿舍看書學習,真把工廠當家。
待到八九年立夏時節,工廠的工人很踏實,可高校亂了。陳大勇學校都沒人上課。也沒人去食堂吃飯。老葛急得四處找陳大勇。終於在操場一角找到他,看到他手裡還拿著寫著字的紙,不知道要幹嘛。老葛不管他,二話不說拽著他就走。
陳大勇趕忙解釋:“我有事!”
“我看你也有事!你是不是不想上了?”
陳大勇見他神色反常:“你咋了?”
“我問你咋了!國家大事跟你個學生有啥關系?你這麼,這麼——”老葛不識字,說不出大道理,“你這麼為國家著想,我要是你老師,就把你安排到西北建設祖國!”
陳大勇心慌,不禁問:“葛大叔,你是不是聽誰說了什麼?”
“我不知道你說啥。我也不懂!我就知道你是學生。”
陳大勇的幾個同學走過來:“老葛,別這麼緊張,我們這多人——”
“多少人?當年多少知青不想下鄉,最後不還是一個個被弄下鄉。高考停了十年都不怕,還怕少你們一屆?就是學校這些大學生都下鄉,不就少四屆?”老葛越說越來氣,不好好上課,天天瞎胡鬧,還學人喊口號,“你們想去我不攔著。陳大勇不去。你給我走!”
陳大勇不好意思拋下同學:“可是我們都商量好了——”
“你家有事,沒時間去!”老葛吼其他學生,“你們家沒事?回頭被弄去支援邊疆,讓你們父母咋辦?”
陳大勇:“我有個同學他家裡有關系,他說——”
“有關系的人捅破天都不怕,你跟人比?”老葛見怎麼說他都不聽,想給他兩巴掌,“蘇團團打傷人進了公安局,他是公安局的小少爺。你也有這待遇?”
陳大勇頓時意識到他無依無靠。出身普通的同學也意識到沒人給他們兜底。
老葛又吼一句:“走不走?”
“走走走,回家!”陳大勇尋思著要不去都不去,回頭誰也別嫌誰孬種,“咱們一塊出去吧,反正在學校也沒事。”
老葛這一兩年吃得好睡得好,身體養得不錯,雖然比陳大勇大二十歲,可骨頭硬手勁大,陳大勇被他拽得踉踉蹌蹌。
要是沒人潑冷水,陳大勇和他的同學們會一直熱血上頭。老葛的樣子讓他們想起父母,又被老葛一嚇唬,你看我我看你,磨磨蹭蹭跟上。
老葛上了公交車仍然攥著陳大勇,到航大下車,拽著他去學校。
陳大勇不禁問:“找蘇團團?要不你在這兒,我去找。”
老葛不信他,讓他在前面帶路。倆人到教學樓附近,正琢磨接下來去哪兒,看到一人朝團團屁股上一腳轉身就走。
陳大勇氣得眼紅:“那誰?反了他!老葛,你撒手!”
團團聽到熟悉的聲音,扯一把許小軍就跑過來:“你倆咋來了?出什麼事了?”
陳大勇指著遠處的男子:“那人誰呀?憑什麼打你?”
“那個啊?”團團不太好意思說,“我,我師兄。以前一起打籃球。他,他讓我我滾回家!”
許小軍聳聳肩:“還說再讓他在校外或者學校裡看到,他還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