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一個人垂淚,一個人發笑,一個人神傷。所謂深閨怨夫,大抵如此。
劉副尉敲了敲門,端著個碟子,自己便熟門熟路地踏了進來:“我就說這貍子去哪兒了。”
劉副尉走近,那貍子聞著碟子裡的清蒸魚味兒,眯著眼睛便翻了個身,伸了個大大的,長長的懶腰便沖著他喵啊喵啊直叫。
劉副尉將碟子放在桌上,兩人就這樣一臉慈愛地端詳著貍子,吧唧吧唧吃得歡實。
劉副尉見李焉識滿眼歡欣愛憐,便開口奉承道:“將軍這麼喜歡這只貍子,便養在府裡吧。”
李焉識這才從沉浸之中脫出。搖搖頭,若有所思道:“不必,貍子天性愛自由,何必拘束。喜歡,未必一定要留在身邊。或許這樣的關系,對彼此都好。”
“那,將軍給貍子起個名字吧,否則成日裡嘬嘬來,咪咪去的,也不大合適。”
李焉識望著吃得起勁的貍子,託著下頜思索片刻:“你看他通體花斑摻雜,偏一根兒長尾巴雪白無瑕,便叫……一枝雪吧。”
“將軍……”劉副尉一臉無語。
“那你起?”李焉識抬眉。
“這名兒挺好,挺好。”劉副尉捂著嘴,堆著笑。
“要你辦的事兒都妥了?還在這閑站著?”
“盡數完成,將軍過目,”劉副尉一臉得意,“斷了林謙文的耳目,砍了他的手腳,奪回夢粱第一戰,完勝。”
他接過還沾著溫度的冊子,仔細翻閱後還算滿意地點了點頭。
“她書讀得不多,大道理卻一套又一套。不過話糙理不糙,實踐起來倒是有幾分用處。”
劉副尉很不服,自己忙前忙後了好些日子,功勞卻被她搶啦?
“分明是我幹的活兒,這又扯上她哪句話了?”
“她說,都是打工人,又不是賣給你了。”他抿著嘴笑,眉眼之間亦沾上這份回憶的喜悅。
劉副尉暗暗翻了白眼:“將軍,姑娘不是天上有,地上無的仙女,這種話我一天能說出二十句來。”
他說出口來,才自知失言,自己跟一個死人較什麼勁呢?
李焉識情人眼裡出西施,自己眼裡帶濾鏡便罷了,卻非要人家也曉得,她就是出口便是金科玉律,能點石成金的仙女。
“你說的那叫發牢騷,她說的那叫人性。”
見劉副尉還是一臉不服,他耐心解釋道:“這些日子你也發現了,他林謙文明裡安插便衣,暗裡設下暗樁,連我將軍府是否被滲入也未可知,若是尋常手段短時間怕是難辦。”
“現下,咱們的便衣已然換了新,且休沐也休了,動向也派人盯著了;新入職的,最近稍富裕擺闊些的,家裡突遭困難,作風不檢的,多年職級俸祿未調整的也都盤查了,依照風險等級管控。這叫該歇的得歇,該關照的得關照。”
“可是,攤煎餅攤得最爛的,烤紅薯烤的不是生就是糊的,烤串烤得最難吃的為何便是林府的便衣呢?手藝好的就不能是便衣了?”
“這些東西哪有那樣容易,都是唯手熟爾。他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一心都在刺探訊息上,做得爛才是常理。找個茬趕走,這也算是維護市場,保護消費者利益吧。”
“總有做得好的吧?”
“不是讓你給新擺攤兒的整個新晉獎了嗎?多關照關照,這明裡暗裡的敲打敲打,鼓勵他們重新做人,下崗再就業啊。這叫找到職業興趣。”
“是,還有您說的釣魚行動,也甩了鈎子,誘出了那些個暗探,通通逮了。不得不說,您現在花樣是真的多。”
李焉識臉上微微帶笑,卻沉默不語。他很清楚,清除這些人不該如此麻煩,畏首畏尾,可他每下一個決定,總是會想,若是她,她會怎樣做?她會喜歡自己這樣做嗎?
劉副尉繼續自說自話。
“將軍你變了。自打姑娘走了,俺覺著你現在變得太狂野了。您是不是被姑娘重生奪舍了啊。您以前都是說一不二,沒這麼瞻前顧後,扭扭捏捏的。這樣可不大好啊,有損你在夢粱殺伐果斷的形象啊。”
“我形象夠好的了。損一損無妨。”
劉副尉還要張口,李焉識瞥了他一眼,裝著冷了臉:“從前你這樣跟我說話,已經挨板子了。”
劉副尉看他這副自我陶醉的樣子,全然不怕。他明白如今的李焉識已然不是從前那位,可官場兇險,這樣下去遲早要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