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養過貍子,小遊算半個。小遊愛吃肉餡兒的包子,總不能給這貍子也喂包子吧?
“小遊……”這個名字在她腦海裡好像已經很是遙遠的事了。
他是不是還有個姓來著?姓什麼呢?好像,在一口陰冷昏暗的井底下說過。他,他娘,他爹,自己,好像……還有一個人。
那人,是誰啊?為什麼自己會在那兒啊……
她頭有些痛,搖了搖腦袋,試圖不去想這些。
日頭有些曬了。
她去買了兩個肉包子,蹲在碧水畔的大柳樹下,自己吧唧吧唧嚼著一個,吃著正香,又遞出一個給這白尾巴的貍子。
那貍子嗅了嗅,舔舔爪子,便傲嬌扭過頭去,瞧也不多瞧一眼。
“還嫌棄我?你自己說,你要吃啥!”
“貍子,自然是吃魚,偶爾也捕些鳥類。”熟悉的聲音打背後響起,溫文爾雅,通透幹淨。
她一聽便知來者何人,依舊是蹲著沒回頭。
只氣鼓鼓道:“哼,戴大財主你多博學,豈可與我這粗鄙草民為伍。”
“你是頭一回喂貍子,不知道是自然的。”
他依舊溫聲細語,提著兩條歡蹦亂跳的魚走上前來,輕輕放在地上。那貍子一見,便歡實地一口咬住。
“我也是頭一回做人家夫君,不知道怎樣照顧你,可否原諒一二?”
“你,你別說這種話。我們只是朋友!”身後之人這突如其來的一句,叫她的心慌亂極了,只捂住耳朵不想再聽。
“原來是因為我和掌櫃的說你是朋友,生氣了?”他望著她低垂的腦袋,轉而笑了。
“不,你搞反了,我們只是朋友,你若是同別人介紹我,也只能說我是朋友。”她慌忙站起,轉過身來,手足無措地連連揮手糾正。
與追求之人相處,是她未知的瓶頸。打小收到的情詩雖然不少,但那都是經由她手轉贈給兩個姐姐的,一手糖葫蘆,一手情詩,回到家姐姐看也不看,默契地扔進柴火灶裡。
梁雪回與梁雪離是雅好書卷,溫柔嫻靜之人,在遇到這種事上也只有一句話:做夢想屁吃。自然了,這句話是由她代勞的。
因著一身武藝,及兩個姐姐的珠玉在前,並沒有幾個不知死活的敢追求她,他們也只敢在背地裡絮叨一句:那麼兇,以後肯定嫁不出去!除非多貼些嫁妝,我才勉強考慮考慮。
她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學會“丟雷樓爹”一詞。
柳絲飄拂,日光透過長長的垂枝,斑駁地落下明暗的樹影,在她慌張的臉上閃動,一時不知是這光暈還是她的雙目更加動人。他望著,有些失神。
她眨巴眨巴眼睛,看他神情好像又有些呆滯,心想:完了我這話又說重了嗎?又刺激到他小心髒了嗎?他是不是玻璃心啊?
“好。我尊重。”他晃過神來。
她呼了一口氣。還能說話,看來不算太重。
他注意到她發間那枚映著暉光閃動的素銀竹簪,道:“很好看,只是太素了。春日裡,該多些顏色。”
她愈發慌亂,捂住腦袋:“別別別,這簪子一個就夠了。你別送我東西,我還不起。”
他沒有回答,而是折了幾縷新發的柳枝,徑直坐在岸沿之上,自顧自熟練地編著柳環。
“這世上有許多物件兒是貴重眩目過金銀的。”
“還記得小時候編柳條嗎,我得一編編三個,先是雪回,雪離,然後才敢堂而皇之地坦然送給你。”
“記得,你被毛毛蟲辣了手,不敢跟你爹說,怕他罵你玩這些沒出息,還是來我家要的藥膏,我給你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