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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房之外,無邊地獄

他並未注意到她的異常,鄭重地拿起冰冷的頭盔,為她妥善戴好:“你的腿要當心,還是稍微有一些跛。”

透過黑漆漆的頭盔,她只露出兩只亮晶晶的眼睛來,卻看得出滿眼的笑意與胸有成竹:“放心放心,我演技很好的。”

遮不住的憂傷從眼底溢位,他強行彎起笑眼:“我的意思是若被發現了就跑,越遠越好,再不要回來,逃獄是死罪。”

她不高興了,噘起嘴來:“我跑了,那你呢?”

他手指輕彈她的頭盔,發出“當”的一聲,依舊含笑:“你忘啦?我是李焉識,誰奈何得了我啊。你顧好自己便是,省得給我添麻煩。”

“好,我若被發現了定溜得遠遠的,理你就是小狗。”

穿著甲冑行動不便,她也尚未習慣。她笑著沖呆呆凝望著她的李焉識,笨拙地比了個放心的手勢,便隨著劉副尉溜了出去。

候在一旁多時,另一名看著不過十四五歲,身形彷彿的小將士在她的餘光中踏入了牢門。

“還真像個女將軍。”

他雙目失神,望著她隱入去路的背影,兀自喃喃。

她的心理素質較往常好了許多,雖還有些膽怯,可戴著頭盔,也遮住了大半心虛。一路上守衛是不少,可倒也沒有一人來攔。

她心中僥幸,更覺是天賜良機。

駕馬不過一刻,也便到了將軍府的大門之前。她望向劉副尉,並不理解眼下已然算是安全,可他的臉色為何依舊這般肅穆沉重。

沿著長階走下,她掃了一眼緊挨著的七八間牢房,終於搜尋到一張有些熟悉的面容。

推開那間地牢的牢門,她摘下頭盔,捋了捋淩亂的頭發,便徑直踏入人群,與她們席地而坐。堅硬的甲冑撐著她,坐得並不太舒服。

約十來人的牢房裡對這動靜見怪不怪,可看見她的到來卻很是新奇,這新奇也不過是在腦子裡過了一瞬罷了,並沒有人主動搭話。

她湊近了,朝著那眼熟的姑娘挪去,鼓起勇氣:“姐姐,我記得你,她們喚你憐憐。”

那女子抬眸望她,詫異了片刻便記起在西八街十六好號曾見過的,卻並沒有言語,麻木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

她接著道:“你真的叫憐憐嗎?你原本有自己的名字的。”

她渾濁黯淡的眸中閃過苦痛,臉上卻是勾起一絲自嘲似的笑,聲音與她的表情一道癱軟無力:

“名字?我早就忘了自己還有什麼名字。不過是具茍延殘喘的肉體,叫什麼名字……還有什麼區別。”

“還有這位姐姐,不,你應當比我還小一歲。你也不叫嬌兒,你也不叫柔柔,你們都不叫這些個名字。這不是名字,這是編號,沒有自我的編號。”

那女子靠在冰冷的牆上,憔悴的臉上看不出往昔的神采:“已經沒有人還願意喚我從前的名字了。他們……只會視我為恥辱。”

她們不願意提及成為死囚之前的事。那些美好的,酸澀的,雞毛蒜皮的舊日生活,即便摻雜了些許煩惱,至少是自己勉強可選的人生,如今回想一遍,只能是傷痛一遍。

她挪近了些,眼神堅定而溫柔地望向失神的女子:“我知道我來得貿然,可我不得不冒死前來。我知道你心裡的傷痛不可撫平,我也一樣。”

許是此話引起了那女子的好奇,她抬起眼眸望向梁驚雪,依舊是癱靠著,沒有什麼表情。

梁驚雪盤腿坐著,抱著堅硬生冷的頭盔,鄭重地開口:“我不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說著風涼話,事不關己地來指點你的命運,我和你一樣,我也答應了他的交易。我是僥幸從他的箭矢下活下來的那一個。我是想活,可我更不願認輸。我不願意輸給這種垃圾,憑什麼他惡事做盡卻不用付出任何代價?”

“輸?贏了又如何?”那女子冷冷發笑,嘲笑似的望著她,再度開口。

“贏了?就能回去了嗎?就能回家嗎!我還回得去嗎!”

她的聲音與目光愈發頹然,更愈發暴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