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嗆了兩口,拼命忍著才沒噴出來。這要是噴了,她還得生氣,自己豈不是白受這罪了?
然而,不聽則已,這聽了實在再難飲下,他捏著勺子的手僵著實難再動:“這不會……是喬玉書給的方子吧?”
她倒了杯茶,遞來:“不是啊,蔡叔給的,說你往日裡傷著了,也沒少喝。”
他想起從前那些個湯藥都是一口悶下,這樣細細品來,咂摸……他腹內實在翻湧。
他喉結動了動,看著她期待的眼神,又望了望剩下的半碗,要不……失手碰翻了吧?
他再看看她,眼睛裡的星星已經變成了火星子,臉上的笑容僵著,還算剋制禮貌。
他嚥下一口氣,狠狠心,數了一二三,一鼓作氣,一口悶掉,又哐當哐當狂灌下茶。
她似是想起什麼,打懷裡取出那三瓶藥來:“不過這個倒是喬老闆給的。”
“喬老闆臨走前交代了,一晚一碗,一碗三顆。我燉好將肘子盛出來,才下鍋裡攪和攪和化開了,鍋裡還剩半碗,你還要不?”
他張大了嘴,臉抽搐著,僵在原地,手裡還捏著茶杯。
過了好半晌,他才結結巴巴道:“你這湯……沒給旁人喝吧。”
“沒啊,我不是說了嗎,肘子燉好了先給他們分了,我才下的藥。湯是單獨留給你的,放心,精華都在湯裡。”她嘿嘿一笑。
她還沒意識到他雙目空洞的神情,手撐著腦袋,看向他:“你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似乎特別嬌氣,不愛吃藥,我便給你下一塊兒了,這樣你只用受一茬罪,你說,我機智吧?”
他的手連帶著茶杯一道顫抖著:“阿驚啊……我覺著我命不會長。”
她登時冷了臉色,一拍桌子:“你說我做的湯能毒死你是吧?”
“不,不是,是我實在……有些……消受不起。”他扶著額頭,欲哭無淚。
他有些燥了,放下茶杯,急忙起身推著她便往門外去:“夜裡涼,你先回去吧。凍著該不好了。”
“哦哦,我碗還沒收呢。”她推開他的手,還要過去。
“不勞煩你了,我自己收啊,你先回去。”他往外推。
“那三瓶藥,我得收好了,花了不少銀子呢。”她往裡擠。
“放我這兒保管吧,你先回去啊,乖啊,聽話。”他往外推,關上了門,呼呼順著氣兒。
“我怎麼覺著你不想看見我啊?”她心底生怒,站在門外,不知他何故如此。
“姐姐,不,我叫你奶奶,你快走吧!求你了!”他滑坐在地堵著門,捂著臉,用生平聽過所有最惡毒的語言罵了喬玉書一遍。
她踹了一腳門:“就算難喝,你也不至於對我這個態度吧!我還不是怕你嫌苦,不肯吃藥嗎!”
“阿驚,我知道跟你在一起得吃點兒苦頭,我沒想到這苦頭,這麼難吃啊!”他扯著衣襟,抱頭痛哭,哀嚎著,“求你了,外頭風大,你趕緊回去吧。再不回去,你就要吃苦頭了。”
“吃你個頭!一碗湯你至於哭成這樣嗎!你不識好人心!你若是病死了,我才不給你收屍。”
裡頭沒有應話,反倒是安靜下來了。
她心裡有些慌,又敲了敲門:“李焉識?你不會真被我毒死了吧?我沒下旁的啊!”
門縫裡傳來他平靜的聲音:“阿驚,你下一回癸水是什麼時候來?”
“啊?”
她敲門的手空滯著,不明白他為何忽然好好地問這個。
“就,過兩天吧……”
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