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驚雪焦急問:“可有替代的?”
大夫搖頭:“此人高熱囈語,若缺了羌活散寒,怕是難啊……”
淩潛在一邊跺腳,誇張重嘆:“嘖,聖女不過導遊三日,便出了這等大事,若此人家人來尋,我宣傳部該如何回應?”
她終於明白,這是個圈套。拿此人性命扳倒自己的圈套。
“我親自下山去採買羌活。”她起身便要出門。
伊闖攔在門前,陰陽怪氣:“這怎可,淩雲山石階九千重,雪階難行,又是夜間,一個不慎便是粉身碎骨,若是聖女遇險,我等實在擔當不起。”
她憤怒不已,雙臂奮力推開堵門的伊闖,淩潛又攔上前來,像一堵牆一樣攔在門前,堵得嚴嚴實實:“保護聖女,師兄有責。”
伊闖倚著門框笑道:“聖女的命,於絕雲派而言,自然要金貴過那人了。”
梁驚雪氣憤至極,再如何鬥,怎可以一個不相幹的人性命來賭?
她極想拔劍,手搭在劍柄上,思之又思還是不可貿然出鞘,轉頭鎮定問大夫:“是否燒退了即可?”
得到了肯定的答複後,她望著一屋子裡等著看她笑話的人,平靜如常,道:
“好,這人就交給我了,他若是死了,罪己書我自己寫。你們願把我交給府衙便交給府衙,願逐出絕雲,我梁驚雪也絕無二話!”
“敢做敢當,不愧是絕雲派聖女,怕是此人康健後,要送錦旗上山,師兄自然替聖女好好宣傳宣傳。”淩潛諷刺完她,便領著一屋子做戲的人出了門。
她望著合上的門,低低罵了兩聲鳥人。她沒有想到三劍的反撲竟如此之快,如此不擇手段。
目光自冰冷木門轉向那人泛紅滾燙的面頰,她嘆了口氣:“你遭我連累了。”
松風訊息靈通來得及時,說是他可以夜下淩雲山,去採買些羌活回來,只是雪夜難行,一來一回,只怕也要到明晨才得回來,看此人高燒至此,只怕此人挨不過今晚。
她思忖片刻,有了主意:“不必下淩雲山這麼麻煩,你今夜侍奉時,去將裘老頭爐子裡的炭減去幾塊,再將窗子溜個縫便可。”
松風心領神會,可還是追問:
“那此人今夜……”
“交給我吧,必不會任他死了。”她催促著,“你去吧,千萬別叫你師父起了疑心。”
屋子裡終於只剩下她與這燙似火爐的畫師。他的背簍還擱在桌上,裡頭是便攜的筆墨硯,還有一卷畫紙。背簍下壓著的,便是白日裡那副雪景聖女圖。
她對著窗欞透出的清冷雪光,緩緩展開畫卷細看。
雪地留白,她立於竹林下,崎嶇巨石邊回首而望,烈風裡飛揚的裙裾以飛白帶過。整幅畫卷詳略疏密得當,雖是匠心,更似天成。
畫中人遺世獨立,頗有她幾分風姿,只是依舊不曾點睛。
她捲起畫卷,放回背簍裡。
“放心吧,聖女姐很寵粉的。你的命就是姐的命。”
她掀開那人的被褥,拉著他的手臂意圖扛在背上:“不就是降溫嗎,姐給你扔雪地裡就是了。要麼你過去,要麼雪過來,你選一……”
她喃喃自語的話頭戛然而止,輕攥住那人的手頓住。唇微顫,難以置信地將那人的左掌緩緩翻過來。
屋子裡不算明亮,可那人左掌心一道粉白的新疤清晰落入她眼中。
她緩緩翻過自己的右掌掌心,亦是一塊粉嫩新疤,指尖微動了動。
她記得清楚,那時她被李焉識從花船上救下,醒來之際,喬玉書帶著一圈人試圖按住她,用剪子剪去她掌心腐肉。
她害怕挨痛,縮在牆角不肯。李焉識便先紮了自己的左掌心,為她打了個樣兒。
李焉識?
合著……又是你小子!
側頭望向那人,又是易了容?
又騙我?
她輕哼一聲。
那我可就不著急降溫了。這滾燙的……我高低得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