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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瓣紅梅,獠牙終現

即便他清楚地知曉,自這條小徑砍開幹枯的荊棘,清出一條小道轉至後山,兩峰之間的洞xue便可探出淩雲山。

“阿隱,帶著它走吧。”她垂下渙大空洞的瞳孔,低低地重複。

“我出不了淩雲山,請你帶它走吧。”

兩條蛾眉籠著淡淡愁緒。

“就像從前,我望著月亮,望著你?”他遲疑地開口。

“就像從前那樣。”她重複他的話。

她的話何嘗不是一柄鋒利的劍,斬斷他足上的鐐銬,他還真的需要有一柄劍確確實實地斬來嗎?

他垂下的手指曲了曲,呆滯地問:“那你呢……我走了,裘海升對付你……該怎麼辦?”

她的手依舊搭在心口:“你走了,這裡是空的,他傷害不了我。”

他頹唐的身軀滯在那,過了許久才如釋重負般吐出一大滾白霧:“好。”

她坐在潭水中央,腿散散垂下,自腰後取出那柄長簫,合目吹奏。

漫天風雪下,潭水深碧,她的氣息平穩至極,簫聲清逸悠遠,較之當年並無哀怨之情,更添悲闊之意。

他遠遠凝望著,也徐徐自腰間解下那支竹簫來和。

風蕭蕭兮易水寒。

這是一支送別曲。

不遠處積雪松動的聲音,被鬱郁簫聲掩蓋。

淩雲山頂,梁驚雪靠在床頭吃著棗兒。

李焉識極快地推開門鑽進來,抖了抖滿身的碎雪,跺跺腳:“又下雪了,外頭不少弟子在清掃路面。”

他解了大氅,小心翼翼取出懷裡新折的白梅,抖落幾片花瓣下來,他悄悄地背過身子來掩著,一片片拾著地上的花瓣,生怕她看見,又要數落。

她自然瞧見了他的小心思,只是啃著棗兒,看他熟練將梅枝插了兩大瓶,又拗好清姿。

“我沒命人清掃啊。”她後知後覺地回他。

“許是天冷無事可做,練完功後自發的?”他隨口回著。

“你以為這兒是你寧安司?”她又自手邊的瓷盤裡取了只青棗,“寧安司的人眼裡都有活兒。這兒,倒是未必。”

“聽起來像是在誇我治下有方,”他將瓷瓶擺去窗臺前的案幾上,轉過身來看她手邊只餘三兩青棗,問,“還要嗎?”

她已經聽不得“要”這個字眼了。

什麼叫兩股戰戰,她今早下地的時候算是體會到了。

他看她那副瑟瑟後怕的模樣,忍俊不禁,坐去她床畔,自覺地替她揉腿:“誆我傷心了好幾日,你這是咎由自取。”

她不言語,氣鼓鼓地啃著棗。

他手上的活計沒落下,想起外頭所見的弟子有些已然蠢蠢欲動,正經起來:“你如今殺裘海升奪劍如探囊取物,卻遲遲不動手,是在等什麼嗎?”

“我想讓他多恐懼些時日,”她補充道,“被裝進麻袋裡,對外界未知,不知死亡何時降臨的恐懼。”

“你以為我這幾日命人好吃好喝地伺候著他是發善心?是為了我自己的顏面?我不是什麼大善人。他加諸在那些冤魂身上的罪孽,他得一一受來。”

他並不應答,若是以他的手腕是該將裘海升剝皮拆骨,日日受盡刑罰才好。

“放心吧,我再大發善心也發不到他的頭上。有仇的報仇,有冤的抱冤,我一個也不會放過。”她拍了拍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