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關來犯,白水除夕
許是因著冬日漫長,山頂積雪不化,原先高低錯落的景緻變成了千篇一律的白。每日她自窗欞推開的縫隙望去,便是滿眼的白衣人,白雪地,白的天空。
她的世界只餘下這樣單調的一種顏色。
原來世界上,有這樣多的白。
她斜靠在榻上,捏著針,一點一點細細縫制著裁下來的布片。
她本就不心靈手巧,是個毛躁性子,右手又是新恢複的,精細些的動作實難掌控,才縫合兩片便痠痛難當,手腕止不住顫抖起來。
也不知是屋子裡燥熱,還是她煩悶心火重,已然習慣的薰香此時聞來膩得人作嘔。她將窗子推得大了些,冷冽的風灌入,勉強換得三分神智清明。
吭哧吭哧的踩雪聲靠近。她沒有抬頭,猜是蕭影,因為她聞見了熱騰騰的湯面香氣。
今日是她的生辰。
腳步聲不請自來,推開門,又徑直進了裡間,將面擱在桌上,高聲招呼著:“阿驚,長壽面來咯。”
“就來了。”她疲乏應著,手上多縫幾針,這才懶懶散散地起身。
“師父親自下的。”他搓搓燙紅的手,指著熱騰騰的湯面,頗是自豪。
“蛋?”
梁驚雪順著他指尖所指,目光落在了湯面正中的荷包蛋上,油光可鑒,配了兩根碧綠的青菜,散發著勾人的香氣。
“是,面我親手擀的,蛋我親自打的,趁熱乎著吃啊。”
她強顏歡笑道了一聲謝,懨懨地坐去桌邊,拾起一邊的竹筷,挑起一筷子面,慢吞吞地往嘴裡送。
“面不好吃嗎,”蕭影撐著臉坐在對面看她,“怎麼看起來,很難以下嚥?知道你不愛吃蔥花,特地沒放。荷包蛋也是流黃兒的。”
她放下筷子搖搖頭:“你手藝大有精進,是我自己。許是天冷了,不愛動,也沒什麼食慾。”
她看蕭影面掛憂心,反而安撫起他來:“山頂太冷了,再過兩年適應適應便好了。”
“等開春,我與師姐離開了絕雲派,你一個人可還撐得住?”
“師父放心,我不會將師孃的心血弄砸了的。”
“絕雲派算什麼東西,我是怕你身子撐不住。憂神勞心,比刀劍還傷人。”
她垂下眼瞼,扒拉了一筷子面送入口中:“我打算今日去見承鶴一面,送他上路。”
“聽說你之前見過一回,還鬧得要跳崖。”
她想起上回崖邊扔下去的鬥篷,忙道:“訛傳訛傳。今日我手傷已愈,又有法寶在手。文能說死他,武能戳死他。怎麼算我今日都該是大獲全勝。”
“誒呀,終於看見點兒笑臉了。也就這種事能叫你打起精神來。”他終於肯將背鬆鬆靠在椅子上,“快吃吧,梁大掌門。”
氣氛鬆弛了些,二人正說著,她往嘴裡又送了兩口,忽而聽得門外幾聲極輕微的哼唧,卻不見有人叩門。
她攔住欲起身的蕭影,起身去開門,四下望去,唯餘白茫茫一片,門前的竹叢飄搖,並無半點人影。
目光垂落,門檻前是一隻竹籃。
柔軟厚實的藍底白花棉布包裹著,鼓鼓囊囊的,看不出裡頭藏了什麼。
她提起籃子,手上掂了掂,頗有分量。
正疑惑著,裡頭忽然飄出一聲細微的“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