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逗笑了,可卻轉身撥開葦草,並無留戀地離去,映不出月光的雙眸愈發堅定。
聽著她踏出小徑窸窸窣窣的聲音漸行漸遠,耳畔只餘寂寥蟲鳴與蛙聲,李焉識落寞地將手搭在心口,那裡鼓鼓囊囊。
他垂下目光,轉身朝岸沿行去,登上了烏舟。
清寒一撐竹竿,船便悠悠轉了朝向,直朝著湖對岸而去,她不解地問他:“李兄,人都到這兒了,怎麼沒將她帶上船?”
他空對彎月,只覺周身淒寒,長嘆一聲:“抱得美人歸的……終歸不是我。”
清寒大致猜著了,劃著搖櫓勸解道:“李兄不妨想開些吧。方才見她在岸邊吐成那樣,若是上了船,再暈船,定然是要吐你一身的。”
他坐在船簾下,將腦袋斜靠著,任由湖面清風亂翻手中書頁。
“什麼吐?我扛著她一路,又是急剎又是飛縱,略有些顛簸,吐……不正常嗎?”
他看著手中《俠女重生之追愛火葬場》,話本子裡一個個或清俊或儒雅或粗獷健碩的男子插畫,如走馬般從眼前掠過。
煩。
清寒思索著說:“正常倒也正常,只是我覺著她彷彿比上回來寧安司時,要豐腴了一些。”
他隨口應著:“是,那姓常的妖孽將她照看得好,蠱惑她心,我一瞧便知她腰身粗了一圈。”
清寒沉默了。
半晌後,她小心翼翼道:“李兄,你與她分開多久了?”
他啪的一聲合上話本子,只覺得眼前這些個面孔都惹人討厭,尤其是這女俠重生後另尋的夫婿。那姓常的簡直就是照著他長的,只是要更瘦削些。
“三個月了。”
清寒如履薄冰般,愈發小心:“李兄,你們……你們……是……”
李焉識轉過臉來,看著鬆了搖櫓的清寒一臉的尷尬,直截了當問:“是什麼?”
清寒:“是……真夫妻吧?”
李焉識臉上一僵,咳咳兩聲:“不過是礙著流言,禮還未成罷了,否則她怎能輕易離開。”
清寒這才鬆了一大口氣,徑直道:“那就好,她呀,這是有小李兄了。”
“有什麼?”李焉識驚站起身,船身一陣搖晃,“有小李兄是這樣的嗎?”
清寒點點頭:“是啊,女子有孕便是如此,三四個月左右腰身便會見長,還有嘔吐的反應,有些女子孕間更是百般不適,吐血暈厥不得下床榻的比比皆是,需得多加照拂。”
他怔在原地,她的每一個字都叫他頭皮發麻:“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呢!”
他分明算日子了啊!上回還是他從府衙出來那日,應當是安全的啊……
怪不得螢螢和那常什麼都說她近日身子不適,原是因為這個!
清寒怔愣了片刻,話在唇邊繞了又繞,只得拿起搖櫓拼命劃著,可忍了半晌還是沒憋住:“李兄……為何說得如此絕對啊,難道你……”
湖面泛起細碎的粼粼銀白,槳聲瀝瀝,一葉小舟劃過一長道水痕,不一會兒湖面便自行揉平了這褶皺。
李焉識在夜風裡抬起呆滯的眼眸來,看著無邊清風再度將書頁吹翻。
他的目光落在第二回“多情郎夜會美人,傷心婦命喪荷塘”上,眸光湧動,喃喃道:“我終於知道,你為何要離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