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
聽聞魏東晗求見,蕭錯霎時著急起來。上次自己脅迫魏東晗,就已經能看出來對方不情不願了,果然是魏庭燎兒子,心到底向著太子。看來這次徹底栽了……蕭錯如一條斷脊之犬,跪在地上低下了頭,發出幾聲冷笑。
魏東晗行禮入座,烈雲郡主按捺不住,“你是魏侯之子,和蕭錯交往甚密,此次進宮,是為了什麼?”她迫切地希望這個不起眼的魏侯之子為自己站出來說句公道話。
“自然是郡主想聽的話。”魏東晗朝著太子再拜,“殿下,那些信,悉數是我偽造的。是蕭錯逼我幹的,他還說,事成之後不能給我中書舍人,只能給個拾遺補闕。不過,我也不太懂他,事前不聯絡郡主,現在想和郡主互通訊息又有什麼用?無非是拉個墊背的。”魏東晗話語中含著怒氣,“他甚至也想讓我跟他一起死。”
“魏東晗,你心裡這麼想,為什麼當時不說?我告訴你讓你聯系郡主,你為什麼不去?”蕭錯抬起頭,怨氣沖天,魏東晗急忙辯解,“你是要我死!我為什麼要跟著你一起死!就算事成,我也沒有任何好處,我幹嘛要跟著你冒這九死一生的險?”說著,魏東晗伏首,“伏惟太子殿下明鑒!臣絕對不會說謊!”
太子聽了這些,心裡大致有了想法,“好了,東晗。我知道了,你不會撒謊,你跟你阿爺一樣,都不擅長騙人。”但茲事體大,又牽扯到郡主,“蕭八啊蕭八,你是皇後的外甥,也算是我的表兄弟,你這麼恨我,兩頭下注,是拿捏準了我不會動你?”
得到了保命的承諾,蕭錯這才坦白起來,“殿下不愧是經歷大劫的太子,我蕭錯,到底還是玩不過你。是,確有這個緣故在。舅甥還是比不過姻親,蕭家有人娶了梁王妹妹,這也是我堅定和梁王一路的緣由。”事已至此,搪塞顯然是搪塞不過去的,不如直接交代,“不過,梁王沒有太看重我,反倒是幾次三番聯絡蕭訒,最後沒成功,便寄希望於我手裡的那點兵。”
“所以你現在,並不知道這個計策的全貌。”太子咳嗽一聲,心又揪緊了,“也就是說,你不知道梁王在何處?”
“是。”蕭錯再不撒謊了,現在局面對自己極為不利,沒有負隅頑抗的必要,“我知道太子殿下擔心梁王,梁王若是遁逃,散佈謠言,把黑的說成白的,對太子殿下不好。或許……路貴妃知道一些,或者趙成,這兩個人,都是梁王在宮中的耳目。”
“趙成已經死了。”太子扶額,還有些懊悔,“那隻能去找路貴妃。但我覺得,路貴妃不會告訴我們真相。沒有陛下的旨意,我也不敢……”
“事已至此,”烈雲郡主目光轉向太子,“陛下纏綿病榻,詔書所出悉經太子之手,可以說,太子的意思,已經是陛下的意思了。”
位子還沒交接,太子就已經可以染指皇權,烈雲郡主的意思再明白不過。這是古往今來心照不宣的規則,李弘澤也不應該例外。於是,他攥緊了拳頭,聚集起高度緊張了一夜的精神,“那我便派人去問問,就說,是陛下的意思,諒這毒婦也不敢辭。”
路貴妃在手,崔氏在手,何愁梁王不可克?龜縮多時,梁王也必定會出來,再不濟矯詔宣梁王進宮,皇帝的面子總該給?李弘澤心想,又覺著不妥……矯天子詔,顯得他咄咄逼人。真是難辦,翻遍後宮和路貴妃宮殿附近,都找不到梁王的蹤跡,趙成既然想殺了自己再迎梁王,豈不是說明——
梁王,就在離乾極殿不遠的地方。
柳洲隱回到柳宅,見駱明河一身血腥氣,驚恐問道:“柳家也遭了刺客?”駱明河點頭,此時天剛剛亮,夏風習習送來楝花香,柳漸安左右兩手牽著侄子和外甥,神色安定,“放心吧,兩個小孩都沒事,醒來就睡不著了,纏著我讓我講三國呢。”
劫後餘生,柳家無一人遇難,柳洲隱終於鬆了口氣,往靈堂前三拜,“大哥保佑,柳家不能再失一個人了。”柳江雲徹夜跪在靈前,水米不進,暈了過去,駱明河忙向前將她扶起,“二郎,我得照顧雲兒,剛剛來的賊人,名叫馮世海,已經告訴我他們主子的老巢,你代我前去看看吧。”
柳洲隱眉宇間有擔憂之色,卻也還是應允了,“可是阿宛呢?”他環顧四周,並沒看見謝宛,心急如焚,柳漸安鬆了小侄子的手,側耳同二哥說道:“謝姑娘不知道去做什麼了,但我相信,她一定會回來,兄長不如聽君侯的,先去看看這賊人什麼來歷。”
“好吧。”柳洲隱想回屋換身幹淨衣服,走到小徑轉向處,忽然想起什麼,就停在那一叢竹子邊,“三郎,我要告訴你一件事,關於蕭小玉的。我出來的時候,看見蕭小玉在南門跪著求見皇後,但是皇後早已歇下了。現在天上下著細雨,我怕她沒傘,萬一淋了雨著風寒了可怎麼辦,就把自己的蓑衣給了她。不過,她好像沒承我的情。”
“啊?蕭小玉?”柳漸安頓時六神無主,“她沒有被關押起來嗎?我還以為造反的家眷早就被……”柳洲隱無奈嘆了口氣,“誰知道呢,誰知道她怎麼從裴霆的包圍下跑出來的。一個姑娘家從府裡一路跑到宮門前,也挺不容易的。”
柳漸安從堂下拿了把傘,松開小外甥的手跑了出去。駱天錫眨巴著眼,偷偷問柳琮,“難道三舅喜歡這跋扈的女子麼?之前看不出來呢。”柳琮搖搖頭,年紀雖小卻已看得透徹,“可能,不是喜歡,是小叔覺得這姑娘現在需要他吧。不過,你阿孃昏倒了,你怎麼不擔心?快去看看吧。”
駱天錫嘆氣,“自從大舅舅離世,我阿孃一直這般哀毀。當兒子的,只能希望她快點節哀。不過,我也挺喜歡大舅舅。可是無論我怎麼傷心,都達不到阿孃的十之一。”說罷,兩個小孩子牽著手,去找柳江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