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賣花名冊的只有兩個可能,滿叔或者立春。以私心論,英楊希望不是滿叔,但如果是立春,那麼太可怕了。
“穀雨同志,時間緊迫,我就直說了。”微藍不再繞彎子,說:“出賣花名冊的是立春。民國二十一年,立春因叛徒出賣被捕,很快叛變。由於知情範圍極小,他被納入絕密檔案,遣回組織反向潛伏。”
“民國二十一年的事,現在是民國二十八年了!”英楊不可置信:“七年了!立春已經是上海情報科負責人了,你現在說他是叛徒?”
微藍誠懇說:“很遺憾,立春隱藏的很好,我t們最近才確證他是叛徒。”
“用什麼辦法確證的?”
“事涉機密,我不能告訴你。”
英楊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既然不相信我,為什麼要來找我呢?”
“信任同志和遵守紀律不沖突,”微藍說:“你在敵後工作多年,應該懂得。”
英楊無話可說。他端起杯子,一口飲盡茶湯,冷透了。
“好吧,”英楊說:“可是情報科那麼多同志,你為什麼找我?”
“是你拿到71號保險箱的鑰匙。”
英楊皺眉頭:“所以你在咖啡廳只知道我是穀雨,並不知道我會來靜怡茶室?”
微藍點頭。英楊奇道:“你既然借相親接觸到我,為什麼還要啟用71號保險箱?”
“首先我沒有借相親接觸你,相親是馮太太安排的,我知道英家小少爺是穀雨也不能拒絕她。其次,我接到的指示是啟動71號保險箱,而不是接觸穀雨。”
“這真是太巧了,”英楊喃喃道:“太巧了。”
微藍體貼的保持緘默,留出時間讓英楊平複情緒。五分鐘後,英楊說:“那我現在要做什麼?”
“組織上委託我傳達兩項指令,”微藍不急不慢道:“第一,刺殺藤原加北的行動是陷阱,要設法中止。第二,秘密鋤殺立春。”
“陷阱?”英楊茫然問:“藤原不會來嗎?”
“不。藤原加北5月20日到滬,立春通知你是5月19日。他設計的行動是陷阱。行動失敗後,特高課會借機剿殺上海情報科,立春則按計劃僥幸逃生,從而達到繼續潛伏的目的。”
英楊聽得目瞪口呆,良久才喃喃說:“太亂了,實在是太亂了。你突然出現,一會兒是金老師,一會兒又是微藍,難以置信。”
“老火留下71號保險箱時應該說過,錢先生可以絕對信任,我受錢先生委託,有他的圖章,請你相信我!”
茶室用白玻璃荷葉燈罩,從天花板倒垂下來,懸在中間透出暗黃的光,像朵將敗未敗的蓮。微藍在蓮燈下直視英楊,她的眼睛很漂亮,黑白分明,秋水盈盈。
“這世上沒有絕對的事。”英楊說:“我不接受絕對。”
屋裡再次陷入沉默。天光已暗,馬路對面來來旅社的霓虹一時紅一時藍,像詭秘的眼睛,猜不出正義或邪惡。英楊轉臉看向窗外,既便在亂世孤島,萬家燈火依舊堅強點亮,彷彿在提醒他,這世間除了陷阱,也有救援。
“我需要一點時間,”英楊說:“明天中午前給你答複。”
微藍爽快道:“好的。我住在彙民中學教工宿舍3號間,你可以來找我。”
“就……大搖大擺的去找你嗎?以什麼身份呢?”
也許關著窗太熱,也許話題讓人激動,微藍玉白的面頰飛起紅暈,卻沒有說話。
“哦,我知道用什麼身份去了。”英楊笑了笑:“所以花園咖啡廳的安排,太過湊巧了。”
微藍假裝沒聽出嘲諷,說:“穀雨同志,立春是老特工了,任何試探都有可能打草驚蛇。”
英楊沒有回答。微藍言談間彷彿領導人的姿態,太像英柏洲,真叫人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