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巖不知道想起了什麼，臉色立刻像便秘一樣，綠得發黑，一揮手：“還不都怪你把我微信給出去了，別提了，提起來我就煩。”

“哦？”

孟巖敲了敲桌子：“弄壞了他一條破項鏈，纏上我了，看著也沒多貴嘛，賠給他他也不要。”

竇章眼底閃過一道精光：“你說的那條，是不是綠色的，上面帶花紋，看起來就很貴氣的？”

“嗯。”孟巖喝了口水，抬頭看他，“你怎麼知道？”

“……”

“那是他媽送他的十八歲慶生禮物，具體什麼材質我沒問過，只知道是傳家寶，市價估計得這個數。”竇章比出一個手勢。

孟巖一口水噴出來，抖聲問：“……三萬？”

竇章搖頭，沉重道：“至少再加兩個零。”

“這種東西……”孟巖牙齒打顫，激動到尾音劈叉，“他就隨身戴著？”

“我以前有一次不小心把他那項鏈摔了一下，後邊那掛鈎掉了，氣得他一個月沒理我，後來又給他白打了半年的苦工才肯原諒我。”

“要是隻是弄斷了還好，珠子本身壞了的話就沒辦法了。”竇章一攤手，試探道，“你應該只是弄斷了吧？”

孟巖想起那天四散的珠粒……後來找到了幾顆來著？三、四、五、六……

完全不敢再想了。

“……”

兩人對視一眼，孟巖像是做了某種決定一樣轉身就走。

“那什麼，我有點事，我先走了……喂媽，咱們家有多少存款啊？沒，哈哈……怎麼可能……我沒又在外面惹事……”

“喂，喂？別掛，別掛，我是你唯一的兒子啊媽……”諂媚漸漸變為幹哭，聽到“嘟嘟”聲的孟巖沒有輕易放棄，凝然又撥了個號碼出去。

“喂，小許啊，幫我訂張明天的機票，什麼，去哪？別管了，越遠越好……智利南非什麼的……”

“話說傳家寶，應該是要傳給兒媳婦的吧……”竇章惡魔般的聲音從背後幽幽傳來。

孟巖一個趔趄：“今晚！不！現在！現在就走，越快越好——！”

沈佩瑜全程聽得一臉茫然，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呆住了，竇章好心解釋道：“不太好理解，不過可以這麼說，他的春天要到了。”

春天果然如約而至。

過完元宵，悠閑的日子徹底走到了盡頭，柳枝抽條長出新芽，瑞香溢滿街頭巷尾，春潮浮湧，萬物競發。

臨開學沈佩瑜才得知，今年新學期的開學典禮上新設了優秀畢業生回校講演的環節，這事竇章比他先知道。

事實上他比任何人知道的都要晚，兩個人一前一後出門前他絲毫沒有串列埠供的念頭，坐在臺下的教師席上，聽著主持人口中講述的青年企業家優秀履歷，沈佩瑜久久回不過神。

這時才在手中的邀請冊上確切看見了竇章的名字。

發言時間不短，沈佩瑜沒聽進去幾個字，只記得嘰裡咕嚕的，光顧著看人了。

並不是只是他個人的原因，竇章剛站上去，就有不少學生交頭接耳打聽他是誰，哪怕是第一次聽見這個名字，也很難不為他風度翩翩的外形所動容，何況還有著這樣出眾的頭銜加持。

臺上的男人氣質成熟，挺括的西服包裹著結實的身軀，長時間只在家裡見面，已經很久沒有看他穿家居服以外的正裝了。

前面的老師為了拍照忽然站了起來，恰巧就在那一秒遮擋住了竇章臉上的笑容，再坐下時那笑意已經稍縱即逝，沈佩瑜忽然有些煩躁，在心裡埋怨前面那人，哪怕對方是跟他同組關系還算不錯的老師，哪怕對方是為了拍竇章才站起來的，哪怕竇章的笑他這陣子已經見怪不怪了，忽然又沒來由地想到自己要是努力些早點評職稱，位置就能在第一排了。

畢竟是穿正裝的竇章。

天空開始落下來細密的小雪花，原本預告這幾天都是陰天，露天舞臺沒有提前做防雨裝置，所幸下得不大，沒人打傘。

那一點雪落在竇章眼睫上，西服外套上也染上了星星點點，顯得他唇色有些異樣的白。

而竇章神情不變，依舊站得筆挺，口若懸河，像一顆傲然屹立的松柏，絲毫不被風雪侵擾。

沈佩瑜莫名想起大學時的竇章，就跟現在一模一樣，不摻假的生人勿近，真不能怪他遲鈍麻木。

冷峻還是冷峻，可那舉手投足間遊刃有餘的氣場也是實打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