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鴻山吩咐重新掌燈,宮人不敢怠慢,忙碌起來,轉眼已經亮如白晝。很快太監來報,說在天幹第六道架子起,便都是與涼關政務兵事相關的了。
桂鴻山視線微移,見這檀木架子還很新,相對之下其他架子顯出陳舊。
宮人講到這裡,有些遲疑,而後還是支支吾吾地道:
“從前的確是不在這裡,前太子吩咐移動過。”
“天字”起頭幾乎是邊防軍務,但連年烽火不絕,送入宮裡的邸報也幾乎都是壞訊息,自然沒人願意日日相對。燕琅玉卻將他們挪到了前面這重要的位置來。
桂鴻山沉默不語,隨手抽了一本冊子來看。
上面整齊羅列著關鎮的各項開支,從弓箭火炮到鎧甲口糧,一一都有朱筆圈點過的痕跡。
最後一頁的確是有“照準”兩個朱字。看得出是燕琅玉的筆跡,冊子泛黃的書封上寫著是崇安十八年。
這些年裡太子的字跡倒是沒什麼改變。
後面還夾著一張黃箋:已著該臣奏過,虧空不明。
再抽一本,一樣的賬冊,只是最後一頁夾著的那張黃箋寫道:
虧空緣由該臣不具奏。再問,乞骸。
桂鴻山合上賬冊撂在一邊桌上。倚靠在圈椅裡揉了揉眉心,他動作漸漸慢了下來,餘光裡是一架又一架卷宗木架的虛影。欄間,幻覺一般似乎還能看到前太子在這裡穿行整理、百般核對的樣子。想起剛才說過昏燈累眼,又依稀記起剛才的朱字在末尾撇捺處是有些不太工整的。
桂鴻山轉過頭,往那個幻覺裡虛晃的人影看去,燈燭通明,那裡卻空空寂寂的,並沒有前太子的身影,只聽到兩三個太監忙碌間拖沓淩亂的腳步聲。
想到燕琅玉,他又問劉安:
“他晚上進膳了?”
突如其來的詢問使劉安遲疑了一下,稍作思索,劉安才想起新皇是問前太子的事。
劉安:“承福傳膳了,但他……”
見劉安語帶猶豫,桂鴻山耐心消耗間語氣陰沉地催促:“幾個婢子怎麼說。”
“不像是故意拒食,說是沒有食慾……”
大概是阿芙蓉的緣故
桂鴻山賬冊也不看了,忙叫人去找章見喜,可宮人回稟說章見喜已經出宮回去休息了。桂鴻山回憶了一下,章見喜上回是交代過他阿芙蓉丹放在哪裡的,只是他被突然岔進來的兵報弄得心煩意亂,事後卻忘了,連忙吩咐劉安按照位置去取。
他回到朝德殿時,燕琅玉正歇在美人靠上,扶額,頭上汗涔涔的一片微微濕潤。
桂鴻山人還未走近,燕琅玉已經坐了起來,左顧右盼,與方才的鎮定端方全然不同。
見了是他,眼瞳又冷冷的,像在強忍著癮症,眼尾還是不免有些泛紅。
“琅玉睡了嗎?”
桂鴻山脫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