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是不要聽罷。”
燕琅玉遲疑再三,最終用僅他們兩人可以聽到的方式,倚近他,說:
“……是大兇之相。”
桂鴻山臉上的笑容瞬息間凝結,方才眉眼之間那股風發意氣也盡數都憑空散盡。
他沉著臉,側目望著燕琅玉,似乎要說點什麼,終還是沉默了。
探究著他的臉色,燕琅玉謹慎地說:
“你親徵陷陣……我只是怕你出事。”
危樓風寒,從兩人的沉默當中席捲而過,更帶起些許莫名的森冷。
桂鴻山想到幾日前的那個夢。
他怎麼會在幽冥之中?
難不成,是真的命喪黃泉了嗎。
若他死了,戎夷鐵蹄南下,京畿再度淪喪……燕琅玉也活不成。
不,他不會死的,燕琅玉也不會!
除了困龍灘那一回寡不敵眾只能退兵詐降以外,他一生戎馬,敗績全無……從未輸過!
勝敗是兵家常事,他自然懂得。難不成,是一生的好運都在這二十來年裡用盡了?
燕琅玉很適時地說:
“我不想你出事。”
那嗓音在寒風中愈發模糊,更蔓生出無可言喻的憂愁。
“要不,我去祭壇吧。”燕琅玉沉靜的語氣中難得添了些慌亂,“重新為你……問天請乩。”
錦衣遮蔽之下,有什麼牽住了他的衣袖,那微弱的牽力愈發強了。
“我真的不想你出事。”燕琅玉絮絮重複著。
桂鴻山心頭一動。
兵至陣前,父親與兄長從來都只會告訴他,他身後的人都在等他大捷凱旋,即便戰死殉難,也是無上榮光。
卻從沒有人對他說過一句讓他惜命的平安話。
他的沉默由此變得更長久了,彷彿沒有盡頭。
他明白燕琅玉那一貫惜字如金的性格。
上一回燕琅玉這樣絮絮地同他說話,還是在指責他,指責他為什麼要救他。
“以我舊時的儀仗,向天三跪九叩首……請天乩,為你重演一卦。”
燕琅玉懇切地又道。
……
他沒有回答燕琅玉。
他說不出話了,喉頭哽噎,像塞了一團浸過水的帕子。
隔了須臾,他看到燕琅玉望著他的眼眶浮出微紅,幾乎同時他回過神來。
他往臉上抹了一把。
一片冰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