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孫全興怎麼可能不憋屈呢?雖說他越品升為團練史,卻處處受田府的掣肘,前幾天還因為作死,被她堂弟、田驍、以及田府侍衛們暴打了一頓……
可這與田驍派人去殺了丁部領又有何幹系?
田驍笑道,“其實這侯仁寶呢,他跟孫全興都是一類人……”
“他們都想博功名。”嫤娘下意識地說道。
田驍拍掌贊許道,“沒錯兒!”
“可如今邊境太平,哪兒來的軍功讓他們去掙?”田驍笑道,“……我殺了丁部領,原是想助丁璉上位的。可你想啊,丁璉和他爹丁部領的關系也不好,丁部領能力壓十二使君,多數靠的還是聯姻的法子……這丁部領一死,丁璉上位,那安南十二使君肯定不會服氣丁璉,到時候交趾國一亂,勢必會有居心叵測之人趁亂冒犯我邊境……”
“你說說,這麼一來,孫全興掙軍功的機會不就來了?。只不過,我沒想到丁部領這麼狠,居然連親兒子也殺了……不過這麼一來,局勢更亂,交趾之亂已迫在眉睫……這交趾國的渾水越亂啊,咱們越有出兵的名目,懂?”田驍興奮地說道。
嫤娘已經呆住了。
他這是什麼道理?攪亂交趾國,只為了……讓孫全興領戰功?
“你再想想,孫全興是誰的人?”田驍見她仍想不明白,便挾了一口菜吃了,提點她道。
這還用問?孫全興是盧多遜的人啊!
“今兒我已經以你的名義遞了個信兒給侯夫人,請她明日務必到咱家來一趟。明兒她真來了,你就把丁部領父子已遇害一事說與她聽,就當是咱們送她個順水人情。”田驍笑道。
可嫤娘依舊不明白。
“可是二郎,咱們田家才是駐守瀼州的主力,這交趾國一亂,難怪官家他不應該是讓咱們男家領兵出……”說到這兒,她的話戛然而止。
她突然明白了田驍的用意。
——是啊,雖然說田家才是駐守瀼州的主力,但官家怎麼會允許田家坐大?相反倒是孫全興……她要是官家,自然也會更偏心自己的人!
再說了,田家鎮守瀼州數年,田重進治軍甚嚴,又威名赫赫,其麾下兵卒個個都是驍勇之輩,軍營兵士素來暗以田家軍自居。
孫全興領著英勇無比的田家軍去徵戰交趾國,豈不等於是白撿了個鍍金招牌?日後他旗開得勝,回來又正好名正言順的升官,才能高壓田驍一等。
可田驍是個多麼聰明的人!他怎麼設計,自陷田家於水深火熱之中?
嫤娘暗自思忖。
既是這樣,田驍又為什麼要讓她把這個訊息賣給侯仁寶?
嫤娘突然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
孫全興是盧多遜的人,而侯仁寶卻是趙普的妹婿!
只要交趾國一亂套,同樣熱衷於積攢軍功的孫全興與侯仁寶肯定都坐不住了。
而這孫全興與侯仁寶之爭,放到朝堂上去,說白了就是盧多遜與趙普之間的兩大黨派之爭。
再看田驍的意思,這次交趾國亂,田家應該不會出面……這其實是個向皇帝表示中立的最好時機,畢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嘛!昔日田重進眼裡只有一個先皇,勢必讓新皇忌憚。那麼,就從現在開始,讓新皇知道田家的忠君之心?
這樣本無錯,只是……
田驍的策算與謀略,是不是太厲害了些?
“二郎……”嫤娘嚅嚅地喊了他一聲。
田驍微微一笑,溫言說道,“只要孫全興帶兵出征……一離了國境,我就能讓他死……當然了,咱們還得以大局為重。就算是要他死,那也得是打贏了勝仗以後,在他搬師回朝的時候再死……”
而他的語氣越是輕描淡寫,嫤娘就越是目瞪口呆。
嫤娘早知她的夫君心眼兒不大,是個睚眥必報的人。可他這麼精心算計著仇家,既能試探出官家的立場,又能設計除掉他的仇人,還能向皇帝表白田家立場,更是將田家從黨派之爭中完全摘除了出來……
嫤娘失神地盯著田驍俊美的臉。
“只有孫全興死了,才能消了我這心頭之恨。”田驍眯著眼又啜了一口酒,一字一句地低聲說著,狹長的弧形鳳眼中洩露出陰沉狠辣的光。
嫤娘咬著嘴唇,垂下了眼瞼。
哎,夫君性子太狠辣了,似乎也不太好……
可是,見他處心積慮地算計著冒犯了她的孫全興,為什麼她心裡卻隱隱有些歡喜?
努力壓下嘴邊微微彎起的弧度,嫤娘心中為孫全興點了一根蠟……既然他膽敢冒犯她,惹怒了她的夫君,那就……等死吧!
今天是除夕,祝大家新年快樂!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