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九娘?
嫤娘一怔,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王九娘是王月仙的庶妹,今年才滿十三歲……因她其貌不揚,為人又沉默寡言,性子活潑開朗又愛笑愛鬧的王月仙素來不喜這位庶妹,連帶著嫤娘也與這位表妹交情不深。
嫤娘細細想來,終於恍然大悟。
這麼看來,官家本來是想替趙德芳選親的?
彰德節度使、右武衛上將軍焦繼勳的女兒,被許給趙德芳為正妻?這倒也不稀奇——聖人之父太師宋渥又與焦繼勳與交好,而聖人一向偏愛趙德芳,為他覓了這麼一門好婚事,用來拉攏焦繼勳,倒也不足為奇。
王家姨父本是官家的嫡系人馬,所以說,王家的九表妹被許給趙德芳為側妃,也是講得過去的。若官家果真屬意趙德芳,也肯定會把嫡系力量交與他。
那麼,李二孃的父兄……
按理說,李霸圖之父李處耘本是官家的結拜兄弟,官家與李處耘之間的關系,恐怕比與姨父王審琦還要來得親厚!而李處耘雖然英年早逝了,但李霸圖子承父業,還有一幫子忠心耿耿的部將追隨他,官家沒理由不把李二孃許給自己的親兒子趙德芳!
如果這真是官家的打算……嘖嘖,乍一看,趙德芳未來的後院妻妾,也俱都是名門閨秀。
正妻焦氏,是彰德武軍節度使焦繼勳的嫡女。側室王氏,是忠正軍節度使,兼同平章事王審琦的女兒。另有側室李氏,是李處耘之女,李霸圖之妹……
可是,為什麼李二孃最終不是嫁與趙德芳,而是被許給了趙光義?
是因為趙光義不忿,於是截了胡?所以,李二孃成了趙光義未來的妃子。而趙光義又恐趙德芳坐大,薦了符彥卿的孫女兒給趙德芳,這麼一來,趙德芳的後院,一正二偏的位子就全滿了?
再一細想,王審琦是官家的死忠,焦繼勳和宋渥又是結拜兄弟……大約趙光義唯一能動手的,就是李二孃了,畢竟李處耘已經死了,李霸圖的官位與地位卻還沒有漲上去。
想到這兒,嫤娘突然明白過來了。
“我說呢!平日裡也沒聽你提起過李霸圖這個人,昨兒怎麼巴巴地跑來和我說,李霸圖是你的好兄弟呢!難道你……早知道這事了?”嫤娘問道。
田驍微微一笑。
“你也不看看在宮裡是做什麼的。”他低聲說道。
嫤娘一滯。
是啊,田大郎是官家身邊的禦前帶刀金吾衛,他雖年輕,卻已經在官家跟前聽用了七八年了。他有可能搞不清田家的家事,卻一定很清楚皇室的家事……
“咱家的事,只聽爹的。所以你只明白時局就好,旁的,都不用想……”田驍繼續說道。
嫤娘抬眼看向田驍。
世人皆雲,田重進不事學習。
這話說的是,田重進此字兒不識一個,行軍打仗只憑經驗和好運氣。之前夏大夫人之所以不願意與田家結親,也正因為……聽說田家人粗枝大葉,不拘小節。
可自嫤娘嫁入田家之後,才體會到,田家人哪裡像外人所說的那樣?
田重進少年白衣,或許確實不識字,就連田驍也說過,父親的文書都由他代筆——可田驍卻並沒有說過田重進不識字兒,這也就是說,田重進還是識字的,可能只是寫不好。
而公爹田重進果真是個莽夫嗎?
嫤娘搖了搖頭。
她的公爹田重進為人冷靜穩重,只是身形過於高大,容易讓人覺得他是個做事不考慮後果的粗魯莽夫。
她的婆母田夫人本是名門閨秀——至於一個名門閨秀如何會嫁與當初還是白衣的窮小子,嫤娘不知道,也沒人告訴她,當然嫤娘也曾好奇地問過母親夏大夫人,可夏大夫人卻只是但笑不語……
可現在想來,田夫人精明能幹,她既肯下嫁田重進,這田重進豈會只是泛泛之輩而已?
再看看田大郎,袁氏,田驍等人……幾乎沒有一個是酒囊飯袋,甚至可以說,人人都是人中龍鳳!
田家人都能幹,又心齊得很,這樣的人家,怎麼可能敗落?
“想什麼呢?快抬腳啊。”田驍在她耳邊說道。
嫤娘回過神來,發現他正牽著自己的手,引著自己走到了花廳門口。而花廳裡,春蘭和小紅已經在忙碌地佈菜了。
寬敞的花廳裡燈光輝煌,屋裡因為放著炭盆而顯得溫暖又寧靜,窗下吊著幾盆鬱郁蔥蔥的蘭草,案上擺著怒放的白瓣的重瓣水仙;侍女們小聲又溫柔的交談著,偶而有杯觥交錯的清脆叮當聲音……
嫤娘抿嘴一笑,拎著裙擺跨進了花廳。
“我讓人燒了一道黃燜雁鵝,又讓人將鵝脯剁碎了油炸成丁,再拌了咱們莊子自産的黃椒醬……呆會子你嘗嘗。”
田驍最喜聽她的輕言曼語,不禁笑開了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