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辛傑很是認真的聽著,然後落寞地笑了笑,奉承了他幾句,就低頭去看監視器了。
第一次拍戲就遇上這麼糟心的事,嶽辛傑又難得有這個機會,也難怪他心裡不舒服。
這種事不歸徐繚管,他想了想,剝了顆『奶』糖吃,劇組裡戲拍不順自然會影響到演員,可生氣無用,這許多年來他最明白,最清楚的一件事,就是當生氣與憤怒無法改變現狀的情況下,發火是最無用的事了。
他大可對劇組發脾氣,大可對嶽辛傑發脾氣,大可拒絕罷演,然而毫無意義。
為李松群的錯誤買單,不是徐繚的風格。
而且他很懷疑自己要是這麼做了,會被應肅打爆頭,真正意義上的,這就是經紀人質量上的差別,像是李松群能做出軋戲這樣的短見行為,想必他的經紀人也蠢得可以。
星塵如今雖說是龍游淺水遭蝦戲,落『毛』鳳凰不如雞,不過好歹崔遠山還是導演這一圈裡有點名氣的存在,就算嶽辛傑如今的確平平無奇,可姜太公七十拜相,再好的漁夫釣一輩子魚也沒像他一樣直接釣出一尾真龍來。
所謂莫欺少年……呃,青年窮,說不準大器晚成,焉能知道嶽辛傑就真這般平平無奇下去?
更何況,就算他真的這般平庸無能,崔遠山這不是還沒死嗎?得罪他跟得罪大半個導演圈子有什麼區別,真當每個導演都是宅男,養得心寬體胖只管坐在監視器前喊喇叭嗎?那些導演有要緊事雖幫不上忙,但聽些八卦,瞭解演員的口碑卻樂意至極,有人幫著前邊掃雷,也能防著自己中招。
《劍指肝膽》的機會可遇而不可求,可是在圈子裡作為演員,姑且不說為人誠信如何,起碼的職業道德是底線,有一必有二,口碑一旦差了,接下來的日子也就難走了。
不過所謂旁觀者清,當局者『迷』,一個一直紅不起來,只能接些爛片的演員能遇到這樣的好機會,徐繚都不敢說自己抵抗得住誘『惑』。
不過他相信應肅一定可以。
備受信任的應肅正在……正在跟嶽辛傑吵架。
“不行。”
準確來講,並非是吵架,嶽辛傑在崔遠山面前還能好商好量的,對上應肅就氣場完全被碾壓,兔子見著獅子也不外如此,這場對話從一開始就毫無懸念。可出於對自己作品的珍視跟愛護,嶽辛傑仍然堅強面對著應肅,試圖從渺茫的生機裡找到一線希望。
本來是不用找應肅的,不過李松群再度回到劇組拍攝是應肅親自去與那邊溝通交流,所以還得由他再去談判。
“我不同意。”應肅毫不動容,壓根不管跟他試圖據理力爭到臉紅脖子粗的嶽辛傑,“拍攝了一大半你跟我說你要臨時改稿換掉李松群?你當預算開銷是在開玩笑嗎?忍不住也要忍,只要李松群還來,就把電影老老實實拍完,除非你願意墊上本錢。”
嶽辛傑猛然站起來,張了張嘴,衝著應肅大嚷道:“可是!可是他壓根不關心這個角『色』,他演不好,好多戲份根本不能過!”
“那就過到他能過為止。”應肅平靜而冷淡,輕輕整理了下袖口,“我不管你怎麼辦,要人我給你人,要錢公司也給了錢,如果事事都要我幫你辦妥,不如薪水也由我來收?”
嶽辛傑憋了半天,說道:“我可以把改了的稿子給你看,看了你就明白了,少了他不是不能拍,軋戲是他的問題。”
“爆出來就是整個劇組的問題,你要是想《豔蝶》這個專案胎死腹中,我沒有意見,還得上款就可以,你大可以拿自己的一輩子玩,我只要收回預算這筆錢。”應肅輕輕敲了敲桌面,藏在鏡片後的目光分外冰冷,“他現在還算合作,你要麼管得住他,要麼忍得下他,自己解決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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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辛傑覺得跟應肅無話可說,他又的確沒錢,踢走李松群不能他一個人說了算,這些時日砸下去的錢也不能白打水花,一時不由得憋屈又苦悶,陷在座位裡沒法動彈。
應肅也不理他,見事情談完,乾脆了當地走出會議室去。
那天的戲份拍攝過後,劇組就休息了兩日,說是讓大家放鬆放鬆,別被高強度的工作壓垮,實則就是李松群的事沒法處理,儘量減少開支。
養母給徐繚新織了『毛』衣,郵寄到了公司之中,她平日除了工作還有家庭,膝下兒女雙全,能抽出給私人空間的時間不多,這件『毛』衣估『摸』織了好幾個月才成,剛完成就急急忙忙送過來了,顏『色』是暖黃的『毛』線,穿起來彷彿一個被吃掉蛋白的蛋黃,好在徐繚才貌雙全,完美d住這件『毛』衣。
人家像蛋黃,他穿起來像太陽。
人真是奇怪的東西,越想抓緊的東西就流失的越快,徐繚年輕氣盛時叛逆到不像話,他不需要那些淺薄虛假的感情,將養母的關懷棄之如履,倘若這愛意不夠純粹熱烈,不足以燃燒自我,他便連多看一眼都嫌棄;到如今放寬心懷,對此毫不在意,反倒收穫的遠勝過以往。
也許世界上的事都是這樣的,抓得越緊,流失得越快。
什麼都不期望,什麼都不期待,得到的自己從未想過的贈禮,便感覺到高興起來。
徐繚自己也說不好是哪種更悲慘些。
一無所有的意外禮物,亦或是心懷熾熱的篩選,思考這個問題時,徐繚正穿著那件蛋黃太陽『毛』衣,在陽光房裡看書。自仙人球后他又買了一大堆的植物,本想放在陽光房裡,又怕長蟲子,就一股腦的全塞在外頭的『露』臺上,不出意料,沒人精心伺候,加上房子主人並不長時間在家,基本上全死了。
後來徐繚才想起來有假花跟乾花這麼回事,於是又訂購一批,房間裡才顯得生意盎然起來,如今的手藝沒什麼可挑的,假花亦芬芳濃郁,他把吧檯丟掉,空出一大塊地方來,換成書櫃跟一張躺椅,冬日鋪上厚厚的被毯,被絨『毛』柔軟手感細膩的織物包圍,再加上陽光,讓人迫切陷入夢鄉。
書上不知寫得什麼內容,唯有一段睡前記憶最深,因而帶到夢中。
“那愛意澎湃而洶湧,我潛入海中,他微啟雙唇,像是天使墜入凡間,竟似個從容的微笑,我湧了過去,翻江倒海的浪是我的雙手,擁住他,肆無忌憚親吻那飽滿的雙唇,親吻那如蜜的甘泉,他柔軟而甘甜,我此一生,便不能忘。”
應肅的唇並不飽滿,鋒利如刀,薄薄得抿起來,像是能割傷自己,並不太笑,是天生就該薄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