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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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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繚讓人給她找了幾個墊子,小姑娘晃著腿,期待著電影放映。

電影開始是在綠皮火車站口,徐繚扮演的老師穿著白襯衫,帶著笑意在視窗跟同學們揮手道別,這是整部電影最接近現代社會的一部分,綠皮火車很快就開動起來,鏡頭順著送行的人們身影漸漸飄到高空的紅旗上,再挪換下來時,已經是截然不同的場景了。

坑坑窪窪的『操』場,稚嫩的孩子們,高矮不一的個頭,連升旗臺都是粗糙無比,校長分不清是普通話裡夾雜著方言還是方言裡夾雜著普通話,正在講臺上發言,火辣辣的太陽頂在腦袋上,愈發顯出站在一旁清爽乾淨的老師格格不入。

孩子們靈動的眼神在新老師身上不停打轉,有些好奇,有些則是麻木,還有些漠不關心,讀書在這裡並無太多用處,家長們多數也沒指望他們真能走出大山。

最初時村民們都很尊敬老師,孩子們多半見著也會老老實實地問好,他常常抱著書本,在狹窄泥濘的山道上行走著,偶爾撐把傘,清晨的霧太重,顯得格外『潮』溼,時不時會將紙張洇出點痕跡來。

秋收時分孩子們回家幫忙,老師不明白情況,前來家訪,家長們也略有些受寵若驚,趕著自家娃放下鐮刀,拿起書包跟著老師去。

到底是城裡讀過書的老師。

村民們對外界跟知識有著天生的敬畏感。

開場前不久的劇情尚算得上輕鬆,與現代都市不同的山水令人耳目一新,淳樸的村民客客氣氣,認真向學的孩子們也十分勤苦,觀眾席儘管稱不上歡聲笑語,但氣氛倒也沒有那麼沉重。

甚至不少人臉上還帶著柔和的笑容。

直到啞女第一次『露』了面,還算輕快的氣氛倏然變得沉重起來。

啞女很顯然是被遺棄的,她卻完全沒有任何反應,臉『色』蠟黃,神情木然,身體乾癟瘦小,『裸』『露』出來的雙手傷痕累累。

老師蹲下來看著她,輕聲細語,好聲好氣地說服她,啞女仍是不為所動,她的目光看向天上的月亮,像是神遊天外。老師實在沒有辦法,伸出手去觸碰她,對方又很快退開來,像是長了刺的小刺蝟,他只好往前走,藉著月光看見了道路上的小小影子。

這一段拍得相當溫馨可愛,明亮的月光,長長的小路,一大一小,一前一後走在田埂上,風中搖曳出麥香,沉甸甸的稻穀被壓彎了腰,老師臉上微微『露』出笑意來。

啞女像條小尾巴似的跟著他,埋著頭,渾身髒兮兮的,彷彿是山野裡的小泥猴。

老師點上了燈,燒了點熱水,又勻出自己大半的飯菜,家裡沒有像樣的衣服,又到鄰居那兒借,鄰居是對和善的老夫妻,老師託老『婦』人幫忙,又與老爺爺絮絮叨叨,說是路上見著的,不知道是誰家的孩子丟了,許是鄰村的,想來這會兒要急了。

老爺爺於是便沉默了,他吧嗒吧嗒地抽了口煙,煙桿子往厚厚的鞋底一磕,嘆氣道:“您可撿了個大麻煩回來。”

天底下哪有不愛孩子的父母。

老師不以為然,讓啞女分了自己的晚飯,孩子剛換了新衣,手上的傷痕比起之前看起來少了些,卻顯得更嚴重了,她只吃很少一點,戰戰兢兢地抬起頭來看著著這個陌生的大男人,於是老師耐心哄她,這才不聲不響地扒完了整碗飯。

晚上睡覺時,年長的男人將床鋪騰出來給她,她怯生生地躺了個小角,烏溜溜的大眼睛疑『惑』而茫然,老師搬了張小凳坐在她身旁,與她說那些課本里的故事。

啞女聽不太懂,卻隱約覺得很美,像是另外一個世界,她太累了,於是又睡著了。

風裡傳來幽幽的笛聲,是支古老的山間歌謠,音調悲涼,在沉靜的夜裡像是隱隱約約預兆著不好的事。

老爺爺在門外吹起造型奇特的樂器,屋內一盞燈光,無聲無息地滅了。

只剩月光,也被陰雲遮蔽。

小燕嬌不□□分地動了動,她斷斷續續在觀影時問了徐繚幾個問題,大多都是些很簡單的,徐繚耐著『性』子回答,對方不知道懂了沒有,也沒有多問,只是晃著腳安安靜靜地繼續觀看了下去。

山村之間的流言蜚語總是傳得很快,還沒等老師到處詢問,第二天剛從桌子上睡醒,門就被人敲響了,湧進來幾個人,拿著鋤頭跟釘耙,惡聲惡氣。為首的是個女人,約莫四五十歲的模樣,吊梢眼、薄嘴唇、鼻子略微有些塌,膚『色』頗深,便在臉上擦了點白『色』的脂粉,遮不住勞苦工作後的皺痕,反倒愈發顯得荒誕不堪,雙手放在自己的胯骨上,樣式像個茶壺,腰間繫著條雜『色』的圍裙,雙腳支著身體,倒有頂天立地的氣勢。

老師臉上的笑意還未來得及掛上,對方已躺在地上撒潑打滾,她那丈夫前來揪住讀書人弱不禁風的身板,呸他好大一口:“虧你還是個老師!”他竟顯得很是鄙夷,又有些高興,覺得自己約莫是抓住了這類高高在上的人的痛腳,竟平添幾分扭曲的快樂,冷笑道,“做出偷人家娃娃的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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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是冤枉了。

老師仍不知這是怎樣的套路,他試圖好聲好氣地與夫妻倆說話,哪知那女人撲了上去,抱著啞女心肝寶貝的哭喊著,聲音都沙啞了,又不分青紅皂白,愣是說老師毀了這女娃娃的清白,旋即喜滋滋地站起身來,將這孩子塞給老師,仔細挑選起這屋子裡的傢俱做聘禮來了。

大悲大喜只在一瞬間。

東西不好搬,乾脆拆了門出去,人們瞧夠了好戲,丟下失魂落魄的老師,帶著談資邁著兩條腿,像傳訊的鴿鳥,飛快流散在了村子各處。

“您受騙啦。”老爺爺等人『潮』散去後,慢悠悠地說道,“這女娃娃八成是為口吃的,賴上你了。他家裡人聽著訊,可還不是趕過來討最後這點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