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戛然而止在鐘淑儀端著炒肝兒出來的那一瞬,“看什麼節目呢,聲音都沒有?”
宋詩意一把抓起茶幾上的遙控器,以光速把頻道調換了,鎮定自若地說:“剛才那頻道有問題。”
一邊說,一邊毫不心虛的把音量又開啟了。
鐘淑儀看了眼桌上的幾道菜,就差沒雞鴨魚肉全擺上了,遂滿意地摘下圍裙:“行了,大功告成,我去把廚房裡那一攤給收拾了。”
臨走前,又想起什麼,回頭皺起眉頭,“你怎麼還穿這身啊?你二姨都要來了,快進去換件正經衣服!”
“……”宋詩意低頭看看自己的花毛衣、牛仔褲,“這怎麼就不正經了?”
“換件像樣的,快去!”
她翻了個白眼,知道母親這德性,死要面子活受罪,死活不願意被妹妹比下去,也只能起身進屋換衣服。
“換上個月我陪你去買的那件紅色羊絨裙!”廚房裡傳來遙遙吶喊。
“那個也太浮誇了吧,在家吃飯誰穿那個?”老房子就是好,不隔音,聲音傳得清清楚楚。
“就穿那個!”
“我——”
“你閉嘴,穿就行!”
“……”
宋詩意幾下套好羊絨裙,趁鐘淑儀還在廚房拾掇,又偷偷溜回客廳把電視調回了體育頻道。
可那人已經滑完了。
螢幕上出現的已經是張歐洲面孔,藍色滑雪服,又壯又厚實的,毛發還特旺盛。
誒,剛才那個呢?
他滑得怎麼樣啊?
她從半截兒看起,也沒看到那人叫什麼名字。
宋詩意盯著螢幕,心裡不上不下的,那股沒能紓解的情緒最終化成一股不甘心,從嘴邊溢了出來。
她嘆口氣,關了電視,側過頭去盯著窗外狹窄逼仄的衚衕,和從房簷上往下淌的雨水,揉了揉腿,往後一靠。
電視是關了,恍惚中卻還能聽見那山頂呼嘯而過的風,看見那灼烈如日光的一抹紅。
不甘心。
始終是不甘心。
宋詩意掙紮了片刻,事實上她已經掙紮了半個多月了,也沒敢跟鐘淑儀說。可這片刻的掙紮還是被沖動佔了上風,她把心一橫,拿起手機往臥室裡走。
人生自古誰無死?橫豎一死,要麼死在當媽的手裡,要麼死在孫教手裡。
她把電話撥了過去,劈頭蓋臉地說:“行,我想通了,孫教,我pick你!我宋詩意死也要死在賽道上,死得轟轟烈烈,死得其所!”
電話那頭沒有預料之中的驚喜吼叫,相反,一向性急的孫健平沉默了好幾秒鐘,穩健地回答她:“行,決定了就好,下週一來隊裡報道。老規矩,火車票給你報,機票不給報——”
又沉默了片刻,孫健平補充了一句:“報道之前,先去看看精神科,開個體檢報告來。兩年沒訓練,瘋了嗎這是?臭丫頭,神神叨叨的!”
啪的一聲,電話結束通話了。
宋詩意:“……”
多年沒見,她那教練還是這麼雷厲風行,求你的時候給你當孫子,事情一成,“對不起我是你爺爺。”
她趴在床上翻了個白眼,把臉埋在枕頭上,又沒忍住,笑成了一朵花。
嘿,我宋詩意終於還是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