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詩意把骨頭湯端給他,像個老年人一樣語重心長:“吃哪兒補哪兒。”
程亦川黑了臉:“怎麼又是骨頭湯?剛才魏光嚴還給端了碗——”
“剛才?”宋詩意抬頭,“你不是沒吃飯嗎?”
程亦川緊急剎車:“——我沒吃啊,真沒吃。我是說,他剛才還給他自己端了碗骨頭湯。”
宋詩意看他片刻,笑了。反正吃頓飯只是找個地方坐著,也並非真為了吃飯。
她換了個話題,說:“你受傷的事,我一直在問我師哥,進度我也都知道。唯一的證據就是盧金元最後一個離開器械室,其他的就沒了。”
程亦川沒說話。
“孫教練的意思是讓你和他正面再比一次,讓他輸得心服口服。”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腳上,“時間不多了,你能恢複全狀態嗎?”
“一半狀態也夠讓他輸得屁滾尿流了。”程亦川還是一如既往的狂。
宋詩意笑了,笑到一半,正色說:“現在不是逞能的時候,打敗他根本不是什麼要緊事。程亦川,你要清楚你是一名運動員,需要對自己的身體負責任。什麼時候該休息,什麼時候該戰鬥,不能有半點馬虎。你看看我——”
她認真看著他,說:“我就是前車之鑒。如果你不想弄成我這樣,就對自己好一點,別拿運動生涯開玩笑。”
程亦川也不笑了,頓了頓,一臉倔強地說:“你放心,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下一次站上雪場,盧金元必輸。”
宋詩意點頭,看著少年年輕氣盛、不可一世的面龐,連日以來的低迷心情都被一掃而空。
他坐在明亮的燈光下,面容英俊,眉眼漂亮,眼睛裡是未曾被生活磋磨過的神采奕奕,只要看著他,就彷彿覺得未來擁有無窮希望。
她笑著,目不轉睛看著他,這一刻似乎明白了自己為何想在歸隊的第一晚見到他,也明白了自己為什麼對他總有一種護犢子的心。
師哥問她,為什麼那麼關心他。這個問題如今似乎也有了答案。
不是所有人的人生都是這樣一帆風順,不是每一個人都擁有常人難以企及的天賦與幸運,多少人歷經風霜,多少人屈服於命運,可程亦川沒有。他是得天獨厚的那一個,是萬眾期待的那一個。
她看著他,像是看著曾經的自己。
“程亦川。”她如釋重負般叫他的名字,在他詢問的眼神裡,輕描淡寫地說,“你只管養好傷,沒有後顧之憂地去正面打倒盧金元,剩下的事情,交給我們去解決。”
“你們?”程亦川敏感地捕捉到了這個字眼。
“孫教。”宋詩意笑著糾正,否認了自己的參與,“我是說,你好好比賽就行了,剩下的事交給孫教。那種垃圾不能留在隊裡,教練組會還你一個公道的。”
程亦川冷笑一聲:“你別在這兒安慰我了,我知道上面要臉面,這種事情最後還是不了了之。”
“誰告訴你的?”
“魏光嚴啊。陳曉春和薛同也這麼說,以前也發生過惡意傷人事件,最後還是無聲無息就處理了,掀不起什麼浪花。”
宋詩意笑了兩聲,說:“那我們走著瞧。”
程亦川驀地抬眼看她:“你要幹嘛?”
“不幹嘛。”她笑得一臉和藹,“就試試看,幫你討個公道。”
那樣的人不能留在隊裡。哪怕她要走,也在走之前還程亦川一份人情,替他斬草除根,去了這塊絆腳石。
程亦川忽的岔開了話題,問她:“你家的事處理完了?你媽不跟你鬧了?”
宋詩意一頓,原本想說的事似乎擱在此刻也不適宜繼續了。她看著他,沒好氣地說:“你可別瞎操心了,先把傷養好,讓盧金元輸得屁滾尿流吧。”
“呵呵,你等著看吧。我要是沒把他輸得痛哭流涕跪舔爸爸的腳指頭,我就不叫程亦川!”
和程亦川在女隊宿舍樓下分道揚鑣,宋詩意明明說了讓他先回去,他非要發揚紳士風度,像個偷穿大人衣服裝成熟的小孩子,一臉假正經,理直氣壯說:“哪有男的半路走人,讓女的自己回去的道理?”
她好笑,也懶得拆穿他這看似成熟的幼稚,只在宿舍大門口揮了揮手:“回去吧。”
他還偏雙手插兜,裝酷似的說:“你先回去,我看你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