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也不知道。
他不為官,但時常關心天下事。也知道蠻軍殘暴,難成大業。問題是牽一發動全身,別的封疆大吏皆蠢蠢欲動,特別是揚州元文昌,早有虎狼之心,起事只在旦夕。恐怕就等石破軍與李恆威的這一戰,再伺機而動。
相比天下事,陸景更關心自家兒子的狀況,實在不忍見到陸清遠一蹶不振,虛度光陰。
不過現在的時局,他能幫陸清遠做什麼呢?
一籌莫展之際,陳三郎來了。
陸景立刻意識到這將是拯救兒子的大好機會,是以馬上吩咐下人找陸清遠來。而他則放低姿態,熱心招待陳三郎。
雖然還不清楚陳三郎到來具體是個什麼打算,但請人出山這一個主題是跑不掉的了,因此希望陸清遠能拿出正常表現來,出去做事。
陸清遠與陳三郎同科,這便是情分。而陳三郎以外來人的身份迅速取代蘇鎮宏,佔了嶗山府,本事盡顯無遺。依照朝廷目前對雍州的方式,只要陳三郎一封奏章上去,便會被封為嶗山知府,算是開啟了一番局面。要是陸清遠跟隨於他,自然便有事做,不管能做什麼職位,總比天天窩在梅花谷裡醉生夢死的好。
這正是陸景目前的打算。
然而當看到滿身酒氣的兒子時,他便氣不打一處來,只是礙於在陳三郎面前,不好發作。心裡暗恨去叫人的那下人沒有理會到自家意思,好歹先讓少爺去梳洗一番,裝束一新再來。現在這不修邊幅,醉眼朦朧的樣子,如何見得人?陳三郎是來請人做事不假,可也得有要求,不可能什麼人都入得眼。
煩悶不已。
陳三郎打量陸清遠,面目依稀,卻與在京城之際相差了許多,因而一照面都認不出來。
當初在魚水園的陸清遠,談笑風生,精神飽滿。現一看,渾身酒氣撲鼻,胡須渣子,面色略顯蒼白,一看便知酒色過度的模樣,看起來不像二十多的人,倒像三十多了。
陳三郎微一沉吟,想通了其中關竅,有些明白過來。
雍州破碎,雍州士子多半逃亡,不乏落難而死者。如此境況,與太平時代簡直天上地下,遭逢這等變故,精神苦悶,無從寄託,可想而知。其中有些人直接為國殉難,與城同亡;有些瘋瘋癲癲,失了心志;最多的,還是像陸清遠這般天天飲酒,麻醉己身,聊以度日。
卻說陸清遠見著陳三郎,見到這位狀元郎,當日騎馬遊長安時,其有詩雲: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意氣風發,笑傲同科。
而今再見,依然衣衫磊落,眉目挺秀,一雙眸子,光豔照人。
比起己身,陸清遠莫名有一種自慚形穢的心思翻騰而起,不可抑制,他猛地低頭轉身,步伐踉蹌地奔跑了出去。
陸景一怔,叫道:“清遠,你站住!”
陸清遠卻恍若未聞,很快走掉。
陳三郎一擺手,道:“伯父,我去看看他。”
說著,也起身出門了。
陸景狠狠一跺腳,悶悶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