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又掃了一眼夏清時,他當然知道段淮沖的木箭快自己一步。既然如此,那便讓這個女人以貼身侍女的名頭待在三哥身邊,無論如何也不能便宜了那處處和自己作對,令人厭惡的段淮沖。
這樣一鬧,幾個皇子的興致全無,笙歌散盡,除了段南唐起初射中的兩個,其餘幾個皇子竟是一個姑娘也沒有帶走。
花娘連連告罪,唯恐得罪了人。
太子卻是一門心思皆在夏清時的身上打轉,臨到散場之際,段南唐掃了一眼太子後,沖太子殿下和段淮沖道:“今日這事皆是怪我管教無方,明日我定各選十個美人送到二位弟弟府上賠罪。”
如此這般,太子的臉色才又重新好了起來。
待幾位皇子走遠了,段南唐命摘星趕了馬車在前,自己卻讓夏清時跟著在後頭走。
夏清時不知道這三皇子有什麼毛病,好好的馬車不坐,卻偏偏要自己走。不過在那香氣膩人,暖如暮春的內室待久了,邊走著吹一吹爽朗的晚風,倒還蠻愜意。
“那案子有頭緒了嗎?”段南唐忽然開口,聲音冷冷的和晚風一個樣。
夏清時沒想到他開口竟問這個事,還以為至少會先問一問自己為什麼會從二樓摔下來,或是來這麼晚去了哪裡……
夏清時連說辭都已經準備好了,又硬生生的嚥了下去,蹙著眉頭思忖了半晌白日裡還未來得及梳理的線索。她雖從小冰雪聰明,卻從未破過案子,所有的線索就像一堆被纏得亂七八糟的桑麻線團,一時間把腦子裡擠得滿滿當當,卻又抓不住線頭,不知該從何處說起。
見身邊的人久久沒有開口,段南唐低頭望去。
夏清時個子纖細,段南唐只能看到她墨黑的頭頂上,零星碎發在晚風中有一搭沒一搭隨意地晃動著,她埋著頭,讓人看不到表情。
段南唐微一沉吟:“據說煙綺羅的死狀極為怪異?”
淩亂的麻線瞬間被揪住了一個頭兒,夏清時順著線頭兒,一點一點往外扯:“唔……確實如此,按理說,兇手實在沒有必要特意搬來一個一人高的木偶放在煙綺羅床上,此舉對於殺死煙綺羅來說不僅毫無用處,過程中甚至極其容易暴露自己,畢竟要將如此顯眼的東西搬進箬闌閣,要做到徹底的掩人耳目也太難了。”
夏清時扭頭看向滾滾流逝的半江水,回想初次見到煙綺羅屍體時的情狀:“煙綺羅是被人給活活勒死的,勒人的兇器也並不是和木偶綁在一起的麻繩,可兇手偏偏在勒死了煙綺羅之後,又重新佈置了現場,甚至大費周章的弄來一個男人模樣的木偶,與赤身裸體的煙綺羅擺出……”
說到這裡,夏清時臉微微一紅,下意識的看向段南唐,見他面無表情,深吸口氣,繼續說道:“擺出如此姿勢,想來這應該和兇手作案的動機密切相關。”
段南唐點頭:“不錯,事出必有因。兇手既然精心佈置過現場,就沒有理由留下多餘的證據,如此的多此一舉,想來應該是他內心劇烈情感的折射。”
“如此說來,多半便是情殺?”夏清時想到煙綺羅與木偶的姿勢。
段南唐淡漠道:“既不是臨時起意的案子,總逃不過愛恨情仇四個字。”
雲破天開,月亮移至中天,明亮的光暈掩住了零散的星辰。
夏清時驀然覺得眼前一亮,腳下的路更明晰了。
“死亡的時辰據汁香院的姑娘凝珠證言,應是在今日一早。”夏清時說到,“凝珠為中秋宴通宵練舞,親眼所見昨日夜裡煙綺羅點著燈在窗前坐了一宿。”
“哦,是嗎?”段南唐仍舊面不改色,語氣卻是有些猶疑,不過猶疑過後,也並未多言。
夏清時腦海裡忽然有個至關重要的東西一閃而過,想要抓卻怎麼也抓不住了。
只得接著往下說:“在煙綺羅死亡的時辰裡,整個汁香院的姑娘裡只有向來避人住在小東苑僻靜處染茶閣內的紫菱川,和小南苑的稚兒,她們兩人不在庭院中排演。”
“不過,那時候稚兒與我在一起,除非她有分身之術,否則定沒有時間前去箬闌閣裡殺人。”夏清時想了想,“在聽到發現煙綺羅屍體的尖叫聲後,我倆還是一起去的箬闌閣。”
“在去往箬闌閣的途中,倒是碰到了一人。”
夏清時此刻最懷疑的人便是那一臉猥瑣的木匠老譚頭:“他神色慌張不說,鞋襪皆是濕的,與馮姨她們所言的,目睹了箬闌閣窗外有人涉水逃走相吻合。況且,他本身便是木匠,要做一個一人大小的男性木偶,對於他來說,應該也不是難事。最重要的是,他為人極為好色……”
段南唐不可察覺的皺了皺眉頭,他沒有接著夏清時的思路往下走,反而看著前面緩緩而行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