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通訊
許箐收到信時已是臘月。
夏景宣畢竟還是吸入了毒物,而新派來的內侍又尚未調教好,作為貼身人的苗新自然不敢隨意離開。夏景宣用了一個月的藥,確定毒已清幹淨後,又要忙著準備除夕祭祀,直到藉著採辦新年用物的由頭,苗新才得了空,將信送去了滿盈袖。
葉沃倒是沒耽擱,當天便親自將信送到了許宅。
夏景宣的信很簡單,除去客套寒暄,大部分是在講覃老將軍家中情況,只在信的末尾委婉地表示了感謝。許箐邊讀信,邊聽葉沃講了些外面發生的事情。葉沃說了許多,只其中一件引起了許箐的注意,結合信中那含糊的措辭,倒是讓他有了幾分猜測。
前幾日宮中傳出旨意,大皇子封豫王,二皇子封範陽郡王,三皇子封平昌郡王,全部出宮開府,夏景宣也進封了卞國公。
許箐問道:“天家給皇子進封為何會引起議論?”
葉沃回話說:“這我也不太清楚,只聽人說是不合禮儀。”
許箐略點了點頭,讓葉沃繼續說些旁的,自己則開始用金手指來尋找答案。
不過片刻,許箐便明白了這“不合禮儀”的意思。
按照本朝禮制,皇子封王時需祭告天地宗廟,行皇子冠禮,之後便要出宮開府,不得再在宮中居住。可大皇子當年封了郡王卻未曾行冠禮,且依舊住在宮中,已經於禮不合。而這次大皇子出宮開府,還是沒有行冠禮,與他一同獲封的二皇子和三皇子也沒有行冠禮。沒有行冠禮就意味著並未成年,雖有封爵,卻無權入朝議事。在除夕祭祖之前,將自己的三個兒子像吉祥物一樣放出宮,天家這做法頗有些讓人摸不著頭腦。
夏景宣同樣得了進封,而他在信中又提到香料好用,許箐便猜測著,恐怕是後宮之中那些上不得臺面的宮鬥手段被滿盈袖的香料意外化解,所以才有如今這番景象。
信中沒有詳細說,許箐自然要裝作不懂,只回了些客套話,把回信用蠟封好,交給葉沃,道:“倒是麻煩你跑這一趟了。回信我已寫好,你也不必急著送,那人自然會再到店裡來取,記得留些返魂梅和清遠香,到時候連信一同給他。”
“此事我記下了,一定不會忘記。”葉沃回話。
許箐又說:“今兒也不早了,留下用過晚飯再走,一會兒我同大哥說,讓你和秉心一起去西院那邊。”
葉沃連忙道了謝,又說:“另有一事,還請東家拿個主意。返魂梅的那百枚雲母片早已送完,但最近總有人來詢問可不可以單獨賣些雲母石片。”
“你怎麼想?”許箐問。
葉沃道:“隨著返魂梅贈出的雲母石片每一片都有標記和編號,如果我們再做,只需避開上一次的形狀和標記,做得不同即可。只是如果只有返魂梅這一種香需要雲母石墊襯,倒也不必費那力氣。”
許箐輕輕一笑,道:“原來是來打探訊息的。你若覺得有得利之處便做吧,我這裡確實還有幾種配方需要用雲母石墊襯。只是不要顧此失彼,重點還是要放在制香上。另外,我已經同展眉坊的謝正才說了,你將他那裡積壓的木盒包裝都拉走,按照盒子的大小,放上三五種賣得較好的香丸,再配上一兩種賣得不太好的香丸,湊成幾種不同規格的搭配。定價比分開賣便宜些,不賠本就好。”
葉沃略想了想,疑惑著問:“這又是為何?我們還要限制客人買什麼東西嗎?”
“自然不是限制。”許箐道,“快過年了,許多人會買香來送禮,我們做這些禮盒就是方便送禮的。以往不也有客人指明要哪幾種香,再隨便配上幾種嗎?我們提前做好這樣的禮盒,既節省了客人挑選的時間,也減輕了鋪上夥計的負擔。鋪子規模有限,雖然這半年咱們店鋪的銷量確實不錯,但客人也不是非咱家不可。年前這段時間,大家都在各處採買,若是店內客人過多,自然會有人往別處去,無形之中反而流失了客人。”
葉沃點頭道:“東家說得有理,我回去就操辦起來。”
許箐對葉沃很放心,又看了看賬冊,便讓他下去休息了。
守初一直在旁聽著,待葉沃離開之後才開口說道:“郎君,剛才葉掌櫃說的那事,我倒是聽到了些傳言。”
“說來聽聽。”許箐道。
守初壓低了聲音,說:“幾位皇子的事情怕是與國本有關。宮中大皇子、四皇子和七皇子都是肅貴妃所生,二皇子和九皇子則是懿貴妃所生。坊間傳言,這兩位貴妃是從潛邸一路鬥到了大內禁中,一切吃穿用物都要攀比。兩宮勢如水火,這兩位貴妃生下的皇子自然也立場相對。三年前,大皇子十六歲時得了郡王銜,但那年多處地動,天家不欲增加負擔,便命禮部將大皇子的冠禮推到次年進行。結果前年上元節後,大皇子觸怒了天家,天家就直接讓禮部暫停典禮籌備,這一下就拖到了如今。所以大皇子雖已年近二十,卻依舊是有爵位無冠禮,亦無法入朝聽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