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三十二 腳店

三十二腳店

葉遷在年前就已起複,重回太學任職。三月出孝之後,許笠和許策返回國子監讀書,許箬則去往覃家,與覃家的幾位小郎君一同學習兵法武功。因著國子監和覃家家塾都是每十日休沐一次,所以平常家中只剩下許箐和幼妹許筠。許箐不願再往家中請西席老師,便與葉遷約定,每三日往葉宅送一篇文章,待太學休沐時則親去葉宅聽半天課。葉遷早知許箐無意科舉仕途,對他這樣的態度反而覺得驚喜,畢竟這個年歲的孩子正是貪玩的時候,無意仕途卻依舊肯讀書作文章的著實不多。

不去葉宅的時候,許箐便讓守初或守衷陪著在城裡“閑逛”——實際上是考察市場。這一日,他在街上逛得累了,便往街邊的一家腳店內歇腳。許箐的胃已養好,但守衷總是擔心,所以不大讓他喝茶,只要了溫水和點心。

腳店的掌櫃見到許箐連忙上前問安:“小人不知東家要來,怠慢了。”

許箐擺手:“只是路過。而且我也算不得是你東家。”

“東家此言倒是嫌棄我們不成?”掌櫃說道,“當年若非東家接濟,我和娘就要凍死在路邊了,這救命的恩情,小人一直記在心裡,一刻都不敢忘。”

這腳店的掌櫃正是當年自北邊逃難至京城,後被許家收留在西院的難民之一。當時許箐做主在西院單獨闢出兩個院子收留難民,替他們延醫請藥。那些人都是窮苦百姓,又一路逃難而來,能吃得下苦,也打心眼裡感謝許家的收留,許多人都願意為許家做工。但許家著實用不到這麼多人,所以許箐便想了個法子,他詳細詢問了那些人以前的營生和擅長的手藝。有識字的便送到取適齋去跟著宗臨學活字和雕版印刷;有力氣的便送到尉縣莊子上,跟著吳秋做堿;剩下有拖家帶口,或者想留在京城的,許箐便讓人教他們做些簡單好做的吃食,每日早晚沿街叫賣。不過一年的時間,有幾人便做出了口碑,在許箐的資助下盤了腳店謀生,這家店的掌櫃便是其中之一。

掌櫃姓盧,因家中行二,便都只稱他盧二,如今不過十三歲。前兩年北疆烽煙起,盧二的父親被強徵入伍,城破身死。母親帶著他和他大哥一路逃難,大哥在途中染病去世,他們兩人逃到京城時其母也生命垂危。若不是許箐,他們母子恐怕都已命喪黃泉了。

“你要是再這麼客氣,我可不敢再來你這裡喝茶了。”許箐笑著看了看周圍,說,“這裡日常可還好?有遇到什麼難事嗎?”

“都好,都好。”盧二搓著腰間的細布,憨憨一笑,“東家教給我的那法子當真好,不過早起半個時辰,就能多賺好幾百文。而且跟那些官人熟悉了之後,有時他們下朝還會特意拐來這裡再買些吃食帶回去。之前還有官人說,這腳店若是開在朱雀門外,我這生意恐怕還能再好一些。”

“你怎麼想?”許箐問。

盧二搖頭:“朱雀門外本就有許多起早的攤販,若我推著車往那裡去售賣,自然能掙錢,但若是把腳店開在那裡,鋪面租金比這裡要高許多,我這些吃食自然賣得就貴,反而比不過那些小攤。現在這裡雖然離朱雀門遠些,但附近有許多官人宅邸,早起的攤販又不多,若想吃口熱乎的,自然都往我這裡來。”

“算得不錯。”許箐笑了笑,說,“如今你這腳店正好,你和令堂二人尚能照顧得過來,暫時不必貪大,日後能尋得合適的機會再做打算也不遲。”

“都聽東家的。”盧二說道。

腳店內客人漸多,許箐便道:“你去忙吧,我再坐會兒便回去了。”

“有阿孃在招呼。”盧二停頓片刻,低聲說,“前些時日我聽到了個訊息,想來還是應該告知東家。”

許箐先是一愣,旋即對跟隨在身後的守初和守衷說:“你們在這裡等會兒,我隨盧二去後面看看。”

二人應聲。

盧二引著許箐繞到後方角落,確定四下無人,才壓著聲音說:“前幾日有幾位官人在店裡閑聊,說起近日朝堂上的事,多的我也聽不大懂,只有一點,其中一位官人提到天家要查那些大官在外行商的情況。小人想著大東家今年就要參加秋闈,不知道……不知道會不會有影響。”

許箐聽後輕輕點頭,說道:“此事我記下了,也會著意留心。倒是多謝你了。”

盧二連連擺手:“我受東家恩惠,也沒什麼能回報,如今得了這訊息,自然是要告訴東家的。”

許箐:“你好好做生意,好好生活,就算是對我的回報了。”

盧二用力點了點頭,又說:“前幾日裡正來找我,說我如今到了年紀,該編丁入冊了,讓我起個正經名,我……不認識幾個字,想請東家……”

“令堂尚在,我怎麼好隨意給你起名?”

盧二連忙說:“這是我娘提出來的。”

許箐想了想,道:“你突然提起,我反倒不知該從何處尋字。不如這樣,我一會兒回去後想出幾個字來,讓人送來給你,你從中挑一個,這樣可好?”

盧二驚喜萬分:“好!好!多謝東家!”

許箐回家後翻了些詩詞文章,挑選出五個寓意不錯的字來讓守初送去給盧二,最後盧二和他娘一起選定了“瑄”字。守初回來告知此事時,許箐正在看信,他愣了愣,心想:不該把這字放進去的,要是以後夏景宣當了皇帝,豈不是還要改名?不過轉念之間他就放下了這個想法,且不說夏景宣非嫡非長,與那極高之位尚有距離。就算日後他真的登極,按此朝慣例也是皇帝自己改名。譬如此時在位的皇帝,在做皇子時他名叫“赤煒”,登極之後才改為“烻”字,雖然官員們依舊盡量避用“赤煒”二字,但那只是出於尊敬,而非禮法。

這兩年來許箐和夏景宣一直保持著年節通訊問候的關系,夏景宣沒有刻意招攬,許箐也沒有提出過任何要求。然而這一次,夏景宣卻在信中寫道:“晚楓樓苞鮓新荷[1]味道甚佳,尤以嫩荷所做更甚。”按照夏景宣的身份和日常生活環境來推斷,他隨意提到京城小吃的可能性並不大,倒更像是在以這種方式來傳遞時間和地點的資訊。

許箐放下信詢問守衷,才知道晚楓樓這苞鮓新荷每年六月中開售,至七月末便不再供應。開售那日晚楓樓定是人滿為患,許多人為了搶第一鍋甚至會晨起就在晚楓樓外等候。

“不能預訂?”許箐問。

守衷回答:“倒是可以,不過預訂要付雙倍價錢,且首日只接受十份預訂,每年年初便都訂完了。這苞鮓新荷只第一日限量供應,之後停供三日,三日後便隨到隨有。但總有人願意為了搶這第一口而多花錢或多費時間。”

好一手饑餓營銷。許箐想了想,說:“今年咱們也去湊個熱鬧。”

“那我一早便去排隊。”守衷說。

“不必。”許箐擺手,“這種醃製的吃食,第一鍋雖然鮮嫩,但入味卻不足,我既不貪那新嫩荷葉,等不限量時再去吃便好。我只是想去看看有多少人而已。”順便再看看有多少冤大頭吃這種套路,沒準以後自家的店鋪也可以嘗試一下。

幾日後,許箐帶著守衷一同出門往晚楓樓去。他們剛到門口,堂倌就上前詢問,許箐稱自己並非為著苞鮓新荷而來,堂倌便領著他們從另一側進入。

為您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