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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 上元節

六十二上元節

正月十五上元節,沿禦道搭起的山棚綿延十裡,京城張燈結彩,擊丸蹴鞠,踏索上竿,熱鬧非凡。待華燈初上,帝後同登宣德樓與百姓同樂。許箐不願湊那熱鬧,便去了與禦道相反的方向。他原本是想繞道回家看看,沒想到在水鳴寺外遇到了夏景宣。

夏景宣一見他便笑了起來:“此時我若說一聲‘有緣’,該算不得是唐突吧?”

“自然不算。”許箐走到他身邊,“我以為你今日會在樓上。”

“想起些往事,便辭了爹爹嬢嬢先出來了。”夏景宣問,“言郎可願隨我走一走?”

“幸何如之。”

二人沿著水鳴寺外牆緩步前行,夏景宣說:“近來未在東宮見到你,六哥也不曾提起,我以為你與他有了爭執。”

“是他給我放了假。”許箐說,“我不屑於用那些手段,太子知道,所以才未讓我參與其中。”

“他怎的不肯給我放假?”夏景宣玩笑道,“他明知我也不願,卻總不肯放我自在。他近來處處針對大哥,還總提起陳年舊事,我實在是……”

許箐勸道:“他有自己的想法,你看不慣也不要去計較,畢竟他是太子。我聽他提過生半夏之事,無論如何,肅貴妃當年一定是生了惡意的。七皇子是她親子,她愛子心切,無可厚非,但這不是她毒害你們的理由。我知道你念著的是與大大王的手足之情,但這些年來,大大王並非和善之人,朝堂黨爭亦參與其中。他是未曾害你,但也只是因為你非他對手。古有鄭伯克段於鄢,近有先朝玄武門之變,權力之下,君臣父子、兄弟手足皆可棄。”

“我明白的。”夏景宣道,“我也並非想不清楚,只是心有不忍罷了。年前那事,六哥只是做了餌,邵氏當真起了謀害之心,才會被六哥釣出。”

“已是邵氏了嗎?”

“是。褫奪封號,禁足宮中,非死不出。”夏景宣說,“她自戕未果撞傷了頭,已不省人事,只剩一口氣罷了。”

許箐長嘆一聲:“何至於此啊!”

夏景宣低聲道:“天家……已現油盡燈枯之相。”

聽得此言,許箐側頭看向夏景宣,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夏景宣卻神色未變,道:“言郎可知我今日為何來此處?”

“洗耳恭聽。”

夏景宣:“多年前我曾在此處偷得生機。”

“這是何意?”許箐大概知道夏景宣想起了什麼,但他如今是言清,自然是不知的。

“那時我尚在沖齡,諸事懵懂,求了爹爹讓我在燈節時出來玩耍。因早已去慣了大相國寺,覺得無趣,聽得水鳴寺外也有集市,便往此處來了。在行至山門處時,突覺身體不適,便在那裡——”夏景宣抬起手,指了一下水鳴寺山門旁的臺階,“那時我靠在那裡休息,有一位小郎君走到我身邊看著我。我不知他是何意,正要問他時,他轉身拉住自己的乳母,向他乳母討了塊糖遞給我。他沒說話,他的乳母告訴我那是小郎君愛吃的薑糖。我收了薑糖道了謝,卻並沒有吃。”

許箐說:“你家規矩大,不會隨意吃外面的東西。”

“是。後來我越發難受,苗新也看出不妥來,便要伺候著我回去。”說話間二人已走到了那臺階旁,夏景宣停住腳,似是在回憶,停頓片刻後才說,“我正準備離開時,大哥的貼身內侍尋來,見我面色蒼白,焦急不已,讓跟隨而來的小黃門立刻去尋生薑。那時此處還有集市,街上比肩接踵,小黃門在人群中行走艱難,又如何能快速尋到本就不在這集市上售賣的生薑?彼時我已近昏迷,苗新也顧不得許多,直接將那塊薑糖喂進我嘴裡,與前來尋我的侍衛內侍們一同將我送回宮。我昏睡了數日,醒來後才知是中了生半夏之毒,若無那塊薑糖,根本撐不到回宮解毒。”

“那小郎君救了你一命。”許箐道。

夏景宣頷首:“是。幾年後我遇到他時才知他父母皆已病故,兄長又尚未成年,我有心照拂於他,可他卻並未領受。”

許箐:“或許他是不記得了。”

“他記得,只是不願與我有過多牽扯。”夏景宣輕嘆一聲,“他不肯入仕,也不與人深交,尚未成丁便離家雲游去了。”

“五郎為何同我說起此人?”

“我認識他兄長,知道他家兄弟是以齒序次第取字,他在家行四,若無意外,表字該是季亭。”夏景宣看向許箐,“言郎博學,定然能想到,季亭二字各取一半,恰是子丁。”

好在有帷帽遮擋,許箐此時眼中的慌亂未被夏景宣發現,他道:“原來五郎以為,我認識的那位子丁,就是昔年救你性命的季亭?”

“不是嗎?”夏景宣反問。

“或許是,又或許不是。”許箐輕輕笑了一下,“我那時就同你說過,我與子丁只有書信往來,未曾謀面。昔年我在外時託人帶信回家,未料託付之人途中遇難,信件失落,後因緣巧合被子丁拾了去,他託人替我將信送回家中,又按照信上所留地址寫信知會於我,我們就此相識,以文相交。子丁四處雲遊,所到一地有所感悟便會寄信給我。因他並無長久停留之地,我回信甚少,只知他前些時日已行至燕山關。”

夏景宣喃喃道:“叔亭在燕山關附近,四郎離家遠行,應該不會往兄長所在之處去。”

“你為何對此事心有執念?”許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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