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啷”一聲,張培只覺腕間酥麻,匕首落地。他抬眼看去,即墨允已不知何時站在了屋內。
“元年正旦,你就要濫殺無辜嗎?”即墨允冷冷說道。
天家似乎並不意外,他揮了揮手,道:“張培禦前失儀,罰俸三月,回司禮監罷。”
“臣遵旨。”張培緩緩起身,待關好了殿門,他才驚覺自己方才死裡逃生,不由得踉蹌兩步,靠在廊柱旁,緩緩蹲了下來。
“怎麼了?”陳福連忙上前。
張培苦笑一聲,搖了搖頭:“天家讓我回司禮監了。”
殿內,天家道:“你果然在。”
“我此時在,又有何用?”即墨允冷著臉。
“你聽到了,阿清真的死了。”
“你有什麼資格這麼叫他?!”即墨允怒道,“他是那樣灑脫自由之人,你卻把他鎖在東宮之中,他身體每況愈下,你派去的那醫官卻仍說無恙。是誰要害他?你又在縱容什麼?!”
“即墨允,我是君,你是臣!”
“你覺得我會在意?”即墨允毫不畏懼,“先帝許我不上朝,不循禮,不跪拜。你敢違逆先帝旨意嗎?”
“你別逼我!”天家怒喝。
“是你別逼我!”即墨允分毫不退。
四目相對,天家猛然想到那日言清的話,他……看這樣子,他或許真的給即墨允留了東西。
“主上,五大王請見。”陳福在門外通傳。
天家想了想,道:“進來罷。”
夏禤仍舊穿著禮服,進門後行禮:“主上萬安。”
“怎的沒去換衣服?”天家問。
夏禤垂首回話:“臣身子不適,想向主上請旨,先回去了。”
“五哥,你也要跟我鬧脾氣嗎?”天家上前拉住夏禤,卻見夏禤臉色慘白,雙手也冷得幾乎毫無溫度,“五哥?你真病了?”
夏禤輕聲道:“臣當真身體不適,今日禮儀繁重,臣實在是乏了。”
即墨允在旁看著這樣的夏禤,心中不由得絞痛起來,阿清離世,他和夏禤那尚未宣之於口的情意,不曾在人前展露分毫的心思,就此成為無法言說的痛。自己尚能在此與天家發洩,能抱著師兄痛哭一場,可夏禤他……
“你把阿清折磨去了,如今連五大王也不放過嗎?”即墨允冷著聲音說道,“昔日陪你挨過東宮危局之人還剩多少?你是不是真的要把我們一一逼死才算罷休?!”
天家怒目圓瞪:“即墨允,你在胡說什麼?!”
“我有沒有胡說,你心中清楚!西域天氣多變,五大王原就身體不好,你派他出使,又不替他考量周全,如今他病成這樣,你還讓他陪你熬那兩個時辰的儀典。你是給他尊榮,還是盼他早死?!”
“明之慎言。”夏禤虛弱地說道,“主上自有打算,我等臣子,須恭謹勤勉……”
“你都要站不住了!”即墨允上前扶住夏禤,對天家道,“我們這些舊人知道得太多,影響了你天家威儀,日後我們不在你眼前出現便是,省得你厭煩。我送五大王出宮去,你好好想想吧!”一言畢,即墨允扶著夏禤往外走,不再理會身後暴怒的天家。
“你還好嗎?”即墨允低聲問道。
“嗯。”夏禤輕聲應了,未幾,竟直接昏在了大殿門口。
“五大王!”聽得陳福一聲驚呼,天家立刻抬眸,眼前是昏迷不醒的夏禤和怒意未消的即墨允,遠處還有來請安,正好撞見這一幕的端淑和端明兩位長公主。端明踉蹌兩步,轉身跑走。端淑茫然站在原地,看夏禤已被扶著進了殿,咬了咬牙,轉身去追端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