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沖刷著山頂的四人,喻情病的繃帶被雨水浸透,滲出藍熒熒的血。他忽然拽過喻思南的手,將對方掌心按在懸崖邊的石碑上——
“摸摸看。”他咳嗽著笑,“三百年前刻碑的匠人...用的可是你克隆體的骨粉。”
石碑在雨中軟化,露出內裡蜂窩狀的孔洞。每個孔xue裡都蜷縮著微型骸骨,擺出跪拜的姿勢。最深處那具骸骨突然抬頭,下頜骨開合,發出周倦未的聲音:“少爺,您養的狗...餓了三百年了。”
傅景嶸的懷表在雨中解體,齒輪墜地時化作鐵青色蜈蚣。它們鑽進地縫,啃噬著山頂的土壤。土層塌陷,露出下方巨大的青銅囚籠——
裡面關著十二歲的周倦未。
小狼崽的尾巴被七道鎖鏈纏住,鎖眼正在滲血。喻思南用煙槍戳了戳鎖頭,鏽屑剝落處浮現出喻情病的筆跡,“此鎖需四人血鑰同啟。”
“真麻煩。”周倦未踹翻囚籠,“不如讓山下那些蠢貨...替我們流血?”
山洪沖垮宗祠時,族長的腦袋卡在匾額縫隙裡。他的舌頭突然伸長,捲住正在逃命的書生,在對方背上烙下八股範文。
“看啊...”喻思南趴在懸崖邊大笑,“他們連吃人都要講究格式!”
洪水中有東西在反光。喻情病甩出繃帶,從濁流裡釣起一具鑲金骸骨——它戴著縣太爺的烏紗帽,胸腔裡卻塞滿《女戒》殘頁。
周倦未突然狼化,咬斷骸骨頸椎,“這味道...是傅管家去年倒掉的隔夜茶。”
被沖垮的貞節牌坊下,女屍徹底掙脫泥土。她腐爛的指尖插入自己肋骨,抽出根瑩藍菌絲,對著暴雨高聲宣讀:
“奉天承運...”
“革除爾等...人籍...”
每念一個字,就有山民的頭顱爆開。腦漿濺在青石板上,組成與四人相同的克隆編號。傅景嶸撿起一片頭蓋骨,輕輕敲擊,“音色不錯...適合給少爺當尿壺。”
“……”
喻情病解開濕透的繃帶,露出心口正在增殖的菌斑。他掰下一塊塞進喻思南嘴裡,“嘗嘗...封建餘毒的味道。”
菌絲在口腔爆開的剎那,喻思南看到走馬燈——
周倦未在輪回裡撕碎的三百個自己; 傅景嶸懷表裡藏著的幼年腦切片; 喻情病偷偷克隆的十萬具實驗體...
“哥...”他嚥下菌塊,獠牙刺破嘴唇,“你比暴雨...更會澆灌罪惡。”
山腳下的更夫在洪水中敲鑼,每敲一下,就有具骸骨從地底爬出。它們組裝成巨大的座鐘,指標卻是周倦未當年被斬斷的狼尾。
“醜時三刻...”傅景嶸撫摸著生鏽的懷表殼,“該收租了。”
骸骨鐘突然自鳴,聲波震碎整座城池。瓦礫
間爬出無數微型喻思南,他們齊聲背誦,“天地君親師...”背到“師”字時集體咬斷舌頭。
暴雨在懸崖邊沖出一道深淵。喻情病跪在邊緣,咳出的血墜入黑暗,傳來空靈的回響:
“...病...”
“...思南...”
“...克隆...”
周倦未的狼尾突然繃直,“下面...有東西在學你說話。”
喻思南撿起塊頭骨扔下去。三秒後,深淵精準地扔回塊頭骨——上面刻著四人此刻的對話。
他們發現雨水是倒流的。
每滴雨都裹著山下的罪惡:書生作弊的墨汁、族長鞭打佃農的血、寡婦上吊用的白綾殘屑...這些汙濁在四人腳邊彙聚成潭。
喻情病舀起一捧,喂給周倦未,“少爺...您最愛的陳年佳釀。”
狼人飲下後開始嘔吐,吐出的卻是完好無損的八股考卷。傅景嶸撿起來折成紙船,放入潭中——紙船瞬間被腐蝕,船底露出喻思南的童年塗鴉 “哥哥和我...永遠的遊戲。”
當最後一滴雨落下時,四人同時伸手去接。
水滴在他們掌心分化:
周倦未接住的是截斷尾
傅景嶸接住的是枚生鏽齒輪
喻思南接住的是顆帶血乳牙
喻情病接住的...是張微型族譜,上面只寫著:e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