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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山頂的風突然停了。

天空毫無預兆地暗下來,像被一張巨大的黑布矇住。烏雲壓得極低,幾乎貼著四人的頭頂翻滾,雷聲在雲層深處悶響,像某種巨獸的冷笑。

喻情病抬起頭,一滴雨砸在他的睫毛上,順著蒼白的臉頰滑下,混著嘴角未幹的血跡,像一道蜿蜒的淚痕。

“下雨了。”他說。

雨幕如注,山腳下的城池在閃電中忽明忽暗。

青石板街道上,原本跪拜的農夫驚慌失措地爬起,泥水濺髒了補丁褲腿。祠堂裡的族長被雷聲驚得摔碎了茶盞,滾燙的茶水潑在族譜上,墨跡暈開,祖宗的名字化成一團團黑霧。

那座嶄新的貞節牌坊在雨中搖晃,基座下的女屍手指突然抽搐,指甲縫裡的佛經被雨水泡爛,順著指骨滴落。

“要塌了。”喻思南眯起眼,翡翠煙槍在雨水中嘶嘶作響。

話音剛落,牌坊轟然倒塌,木頭砸進泥濘,濺起的汙水潑在縣太爺的臉上——那張肥膩的麵皮瞬間潰爛,露出下面蠕動的菌絲。

暴雨打在周倦未的狼尾上,毛發濕漉漉地黏在一起,像一把沾血的拂塵。他甩了甩尾巴,水珠飛濺,落在傅景嶸的懷表上。

表盤進了水,齒輪卡住,指標永遠停在【子時三刻】——那是他們第一次殺人的時間。

傅景嶸低頭看了一眼,輕笑,說:“少爺,您的尾巴……比雨還髒。”

周倦未也笑,犬齒在閃電中泛著冷光:“管家先生,您的懷表……比死人還準。”

喻思南沒說話,只是伸手接住雨水,看著它們在掌心彙聚成一小灘血水——那是從山頂滲下去的,混著山腳下無數人的恐懼。

喻情病咳嗽著,咳出的血沫子被雨水沖散,落在懸崖邊的石碑上。石碑上“忠孝節義”的字跡徹底模糊,取而代之的,是菌絲爬出的新詞:

“瘋人瘋語”

雷聲越來越近,閃電劈開雲層,照亮四張蒼白的臉。

喻思南突然大笑起來,笑聲混著雨聲,像是某種詭異的合奏。他拽過喻情病的袖子,擦掉臉上的雨水,卻擦不淨眼底的瘋狂。

“哥,你聽——”他指著山下,“他們在哭呢。”

雨聲中,的確夾雜著隱約的哭嚎——祠堂裡的族長在慘叫,貢院裡的書生在哀鳴,牌坊下的女屍在嘶吼。

周倦未的狼耳動了動,嗤笑,“哭得真難聽。”

傅景嶸慢條斯理地擰幹懷表鏈上的水,金屬鏈子纏回手腕時,已經生了鏽。

“少爺,”他微笑,“要不要下去……讓他們哭得再慘一點?”

一道閃電劈在山腳下的城樓上,火光沖天而起,照亮了整座腐朽的城池。

火光中,四人清晰地看到——

那些磕頭的農夫,脖頸上拴著無形的鎖鏈,鎖鏈另一端埋在地下,連著無數具白骨。

祠堂裡的族長,正撕下自己的臉皮,露出下面和周倦未一模一樣的狼瞳。

貢院的書生們,八股文章從七竅湧出,字句落地變成毒蟲,反噬其主。

喻情病看著這一切,突然又咳嗽起來,這次咳出的不是血,而是一團菌絲。

菌絲在雨水中舒展,組成一行字:

【你們也是被困住的】

喻思南一腳踩碎菌絲,翡翠煙槍指向山下:“哥,下雨了……該收網了。”

雨越下越大,山洪爆發,泥石流吞沒了半座城池。

四人站在山巔,看著腳下的封建牢籠被雨水沖垮,看著那些磕頭的人、那些揮鞭的人、那些寫八股的人……統統被泥漿淹沒。

周倦未的尾巴在雨中高高揚起,像一面旗幟。

傅景嶸的懷表徹底鏽死,再也走不動一秒。

喻思南的翡翠煙槍熄了火,但他笑得比任何時候都開心。

喻情病終於止住了咳嗽,抬手接住最後一滴雨——

那滴雨在他掌心凝固,變成了一顆小小的、透明的……

【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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