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的標本·疼痛
【喻思南第一次意識到哥哥在記錄他的疼痛,是在十四歲那年的實驗室。】
那天,喻情病給他注射了一種新型抑制劑,說是為了緩解他體內晶體病毒的擴散。針頭刺入靜脈的瞬間,喻思南咬緊了牙,手指死死攥住實驗臺的邊緣,指節泛白。
而他的哥哥——穿著白大褂的喻情病,正平靜地注視著他,手裡拿著一個資料板,記錄著什麼。
”很疼?”喻情病問,聲音裡沒有關切,只有純粹的科學性好奇。
喻思南點點頭,冷汗順著鬢角滑下。
喻情病垂眸,在資料板上快速輸入一行字,然後抬起手,輕輕擦去喻思南額頭的汗。
”忍一忍。”他說,”我需要資料。”
喻思南一直以為,哥哥只是冷漠。
直到某天深夜,他偷偷溜進喻情病的私人實驗室,想找抑制劑——他的後頸植入體又開始灼燒般疼痛,而今晚喻情病不在。
實驗室的燈光冷白,映照著無數培養皿和全息投影的資料流。喻思南輕車熟路地繞過主控臺,拉開存放藥劑的抽屜,卻發現裡面是空的。
他皺眉,轉而翻找旁邊的櫃子,卻在最底層的抽屜裡摸到一個硬質的金屬盒。
盒子沒有鎖。
喻思南遲疑了一秒,還是開啟了。
裡面整齊地排列著幾十個微型標本瓶,每個瓶子裡都懸浮著一滴暗紅色的液體——血液樣本。瓶身上貼著標簽,標註著日期和一行小字:
[疼痛指數:7.810]
[疼痛指數:9.210]
[疼痛指數:8.510]
喻思南的指尖微微發抖。
——這些全是他的血。
每一瓶都代表他某次實驗後的疼痛反應,被喻情病精確地採集、儲存、記錄。
最底層的瓶子最新,標簽上的日期是三天前,他因植入體過載而昏厥的那次。疼痛指數被標到了9.910,旁邊還有一行喻情病的字跡:
”接近閾值,不能再高了。”
喻思南的喉嚨發緊。
他忽然想起每一次疼痛時,喻情病站在他身旁的樣子——永遠冷靜,永遠精確,永遠拿著那個資料板,記錄著他每一分每一秒的煎熬。
原來不是冷漠。
是標本。
喻情病的實驗室裡有一個加密資料夾,命名為[sinan_疼痛閾值]。
裡面是所有關於喻思南疼痛反應的資料圖表、神經反應記錄、甚至腦電波分析。
喻情病從不刪除任何一條資料,哪怕是最微小的波動。
某天深夜,周倦未偶然黑進了他的終端,看到了這個資料夾。
”你記錄這個幹什麼?”周倦未問,聲音裡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冷意,”折磨他很有趣?”
喻情病頭也不抬,繼續調整培養皿的引數。
”疼痛是唯一能延緩晶體病毒擴散的方式。”他說,”他越疼,病毒活性越低。”
周倦未沉默了一會兒。
”他知道嗎?”
喻情病的手指停頓了一瞬。
”不需要知道。”
喻思南十八歲那年,曾經試圖逃跑。
他偷了一支抑制劑,破壞了實驗室的監控,趁著夜色翻出圍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