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7章 卷二:穿雲裂石(7)

話不投機,於是我沿那個方向去找悶油瓶。他在樹林中孤身站著,我走到他身旁,發現他閉著雙眼。我頓時把自己的呼吸也放輕,生怕幹擾了他耳聽八方的效果。我自己只能聽到鳥啼和樹葉聲,不知道悶油瓶聽到的世界會是怎樣的?

以前他還會被雜音幹擾,有了我的協助後變得更無敵。我看著悶油瓶的側臉,心想這家夥本來就那麼牛逼,以後豈不是牛逼大發了。他忽然睜開眼,我以為他有所發現,問:“聽到了什麼?”

他看了我一眼,“你的呼吸聲太重。”

悶油瓶就是個怪物,我心說只有死人才能不被他發現。如果附近存在蛇礦,那麼族群集體活動的痕跡一定會被他捕捉到。他說暫時沒發現什麼,我估測了一下這裡山林的面積,不是一兩次考察就能做到胸有成竹的,大概蛇礦在更加遙遠的位置。

然而我還是低估了悶油瓶的能力,以及問題的複雜性。

那戶人家姓林,男主人叫林其中,平時家裡住著他和他的老母親。街坊間流傳的故事版本是這樣的,林家妹妹六歲的時候,跟著哥哥去山裡撿煤,林其中沒看住妹妹,人便走丟了。三天後他妹妹自己回到家,就坐在門口,但是整個人處於瘋癲的狀態。

瘋癲倒是其次,重點是自那以後他妹妹的身體逐漸發育,長到三十歲左右就不再繼續生長,或者說,她的身體不會衰老。聽到了這個傳聞後,悶油瓶和張海客帶著隊伍,打算前往銀川,後來因為我在四川遇到那樣的局面,他又一個人去見我,再後來就有了張海藻“跑外勤”的故事。

而在我們抵達銀川的幾天前,隊伍在山裡殺死了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這個“東西”正是傳聞中的妹妹,天上掉下個林妹妹,像一隻野獸剛出籠。講完了這一通前因後果,張海客指指邊上近郊的樓房,“這家人從那天開始就沒下過樓,我都懷疑他們是不是吞毒自殺了。”

我目前關心的是黑飛子,問道:“聽你們那個張海藻……張海朝說,妹妹死的時候,身體裡逃出來一條蛇?”

“有手腕這麼粗,”張海客比劃了一下,“一直留在人的身體裡。”

他通篇敘述下來,提都沒提黑飛子的名字,就好像只有悶油瓶最瞭解過這種東西。我在秦嶺看到的那個黑飛子,歲數不大,也就三十左右。可能因為蛇在體內分泌物質,這個群體不僅神經被麻痺,還能夠讓細胞維持著新陳代謝的速度。

這套前所未有的寄生系統,可以說是破壞了自然界的基本法則。而且堂而皇之地出現在不同的地域,若是人為幹涉進行生物實驗,得耗費多少時間和精力才能創造出這樣全新的物種?其中的機理,我心想要拿到一個標本才可以徹底弄清楚,便問張海客:“他妹妹的屍體怎麼處理的?”

“我們本想第二天去找她的家人,就把屍體留在了山裡。可是那天晚上山林起火,燒了個一幹二淨。”

我看到不遠處的山坡有一片焦黑的區域,火勢應該控制得很好,只燒了一小片。“毀屍滅跡。你們已經引起了對方的注意,”我說道,“這種風格我遇見好幾回了。

爺爺研究的是黑飛子背後的人,三叔懷疑的是存在隱形勢力。我有充足的理由相信,我們祖孫三代面對的是同一群人。我搶了他們供給車後備箱裡的一瓶水,漱完口,道:“你知道你們對付的是什麼嗎?”

張海客剛給隊伍發完今天的口糧份額,聽到這話笑笑道:“你比我們還懂?”

我看了下四周,悶油瓶已經進山了,他把我和隊伍留在這棟樓下。我示意張海客靠近點,然後道:“我可以告訴你們那是什麼東西,畢竟我爺爺生前研究的就是這個。但是你也要告訴我,參與03年秦嶺實驗的張家人現在剩下幾個,以及他們身在何處。”

“我相信族長已經把他知道的告訴你了。”張海客對於我的要求毫不驚訝,道:“其他的問題沒必要死纏爛打,你存在疑惑我理解,但不是所有答案都具有價值的。”

他的答案可以濃縮為一個字“略”,我當然不會甘心,便繼續加籌碼:“這個世界上知道如何對付那東西的人,不會超過五個。這東西在秦嶺也有分佈,小哥最多和它打個平手,所以說就連你們族長都不一定了解真正的辦法。”

張海客眯起眼,看著我道:“如果你們是搭檔的話,對一件事的瞭解程度應該是一樣的。由此看來,你真是沒有自知之明。”

“搭檔?”我好笑道:“你覺得我和他只是這種關系而已?”

張海客看了看集結在車旁的隊伍,又扭頭對我道:“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你這麼遲體質才發生變化?為什麼在尋找張起靈計劃之外,還有一個尋找向導計劃?”

面對這發連珠炮彈,我反問道:“你不是已經說了嗎?不是所有答案都具有價值,小哥不可能害我。”

張海客盯著我看了好久,我本來底氣十足,但被他這麼一盯,心想不會真冒出個“族長想害你”來挑撥離間吧。張海客終於開口道:“是的,不會害你,只有他不可能害你。”

張海客此時的負面情緒不多,卻過於奇怪,不合時宜。彷彿他下一句就會說出“你願意嫁給他嗎”這樣的話來,難道還要我說“謝謝祝福”或者“來賓一律紅包三百”?

他繼續道:“還有,為什麼直到最近你才被那股勢力盯上?此‘搭檔’非彼‘搭檔’,其實是從上個世紀開始一個約定俗成的叫法。你我之間的資訊差太大了,就算我把當年的秦嶺計劃一字不差地說出來,也只會帶給你更大的疑惑。”

張海客朝隊伍揮了下手,把我落在原地,開始向山林進發。想來是撬不開林家的嘴,就把重心轉移到了蛇礦的尋找上。張海藻鬼鬼祟祟地回來拿一個橘子,一面剝皮一面問:“你不來嗎?”

我能感應到悶油瓶在哪個山頭上,對張海藻擺擺手,“在野外你們是行家,我去找那個姓林的,心理戰交給我。”

這支非本家的隊伍裡雖也有體質覺醒之人,感應卻很稀薄,任務一下堆在我頭上。公事私事我還是拎得清的,本來03年的事情純粹屬於臺面上的調查,畢竟我的人權受到嚴重侵害,可是和悶油瓶好上之後,一下子有了那麼多親戚。即便那些親戚品行多麼惡劣,血緣多麼疏遠,還是應了那句話,清官難斷家務事。

我讓小滿哥等在樓下,它聽話極了,先找棵大樹方便一下,就趴在角落裡補眠。林家在這一帶因為那個不正常的妹妹而出了名,我很容易打聽到他家住在哪棟哪層。

我輕手輕腳地爬上樓,隔著門板聽見屋裡有人走動的聲音。我把耳朵貼在門上,裡面一個男人在說話:“他們剛走沒多遠。”

隊伍才走了五分鐘,這個林其中說的一點都沒錯。如果他一直沒出門,只能在家裡觀察的話,我大致想了一下方位問題,隊伍從蹲守到進山,整個過程處於樓的北邊。北面的樓牆上只有一個個小窗,站在外面的時候我就發現每一戶人家的小窗都是毛玻璃,看不清。

這樣的設計只可能是衛生間。其實也有辦法讓毛玻璃變成看得見的普通玻璃,不過一般人在廁所不會有這份閑情逸緻,沖完馬桶還專門往外看一眼。所以林其中是在那個唯一的觀察點,時刻注意著張家人的動向,可見這家人真的不喜歡見外人,有很強的抵觸心理。

試想一下,自家妹妹被殺,不僅不沖出去討個公道,反而畏畏縮縮躲在家裡吃囤糧。對了,還沒有報警,搞得好像他們才是兇手似的。到底有什麼見不得光的事情?

然後我又聽見一個老婦人的聲音:“進山了嗎?”接著林其中答道:“去山裡了,怎麼辦?”

老婦人很輕地說:“應該沒事。”

兩個人說話雖帶著一點西北口音,但整體上普通話是不錯的,尤其在這種偏僻的小地方顯得難能可貴。聽懂這種日常對話,對我來說小意思。

據我所知,那妹妹慘死之後,隊伍就沒離開過樓下,今天是張家人重新首次進山。母子倆對山林耿耿於懷,難道還在惦念留在山裡的屍骨?連妹妹燒焦的骨頭都不撿回來,看來他們不想與外人接觸的程度達到了極點。

老婦人又說了一句:“一堆骨頭棒,什麼都沒留下。”林其中似乎仍在擔憂:“山裡的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