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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卷二:穿雲裂石(9)

“山腳下的那個鎮子?我十多年前去那裡的時候,兒子對鎮上的人沒有反應。”車總說:“那些人真不是。”

院子中央,悶油瓶單膝跪著,檢視著那些石塊。我看見小滿哥正好將狗頭頂在他的大腿上,湊上去嗅他的臉,頓時就想把這只蠢狗拽回來。但礙於正在打電話,只能走過去踢了下小滿哥的肚子,心道你可別給我丟人,悶油瓶的臉不是誰都能碰的。

車總的口音偏西北,八九不離十是這一帶的人。我邊阻止小滿哥邊道:“人口,鎮子的人口流動情況。就在你的人際圈裡問問,不用多詳細,問個大概就可以了。”

悶油瓶在認真做事,躲開幾回小滿哥的熱情招呼。我看著他們的互動,腦子一轉,對車總說:“是這樣,我突然看中了這裡的一家姑娘,想上門提親。但是西北的民風我不瞭解,就想問問,這個鎮上的老人是一直住在這裡的,還是從別處搬來的?”

車總又哭又笑,“一見鐘情?你真夠可以的。”

我含糊地應下來,“我不太懂這些老一輩的思想,願意把閨女嫁給哪種人……瞭解瞭解他們的祖籍總歸有點幫助。喜歡什麼樣的傳統?習慣什麼樣的生活?我明著不方便問。速度點,越快越好。”

我掛了電話,暗暗為自己的機智叫好。這時悶油瓶開口:“想娶誰?”

他是聽懂了的,故意發問難為我。

我對他笑笑,“我倒貼。”

幾個小時後,院子外的“路人”們漸漸散去。車總帶著他的兒子軍團出現在我們面前,同時也帶來一段資料。這個鎮子是建國後才建的,住家全是五湖四海的遷入戶。車總的意見倒很中肯,“各家情況不一樣,你要真想成親,還是問清楚比較好。”

我佯裝答應,心道那位的家庭情況可沒處問去。

另外他還打聽到一則舊聞,來自一位大學生村官的口述。這個村官常和老幹部打交道,所以鎮子雖在角落裡,仍有不少事情會傳到他耳中。有時那些幹部在茶餘飯後,講到這個鎮子時,打趣說是“血緣鎮”。

其實那也算不上傳說。最早一批戶籍遷入時,登記初期就有人發現,有至少一半的女性都改過名字。她們的資料上曾用名這一項,不是空白的。當時在內陸的鄉村,封建肆橫,新潮未起。女性婚配後改名字的現象十分常見,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所以這件事本身不值得驚訝。

巧合的是,這些改名的人,雖然戶籍上的關系互不交叉,沒有聯系,改名前卻是同一個姓氏。之所以說血緣鎮,就是因為這種情況符合“五百年是一家”。

車總的幾十條狗兒子浩浩蕩蕩地排成陣列,院子快擠不下了。小滿哥收起了蠢樣,面無懼色,在它們面前叫了一聲,音色雄渾而有力。這一聲後,那些狗似乎遵從什麼自然法則一般,陸續坐下,不約而同地看著小滿哥,彷彿那是公認的百狗之王。

“那些人,之前都姓汪,你覺得祖籍會在哪裡?”

車總漫不經心地說完,開始觀看這場某種意義上的犬王加冕儀式,嘆道:“你兒子,是厲害。”

其實說到底,它不是我兒子,應該是我爺爺的兒子才對,輩分比我高一級,陰差陽錯之下才被我“生出來”。

小滿哥又汪了一聲,聲音變得悠哉,搖幾下尾巴,然後走到陰涼處,趴下來半眯著眼睛乘涼。那些狗這才紛紛起身,恢複成平常的狀態,打鬧的打鬧,撒尿的撒尿。車總抱起一隻咬他褲腿的小狗,道:“狗的祖先是狼,骨子裡還保留著群居性。至於群體領袖,現在很難看到了,以前我也沒見我兒子能對誰這麼服服帖帖的。”

一旁的張海客這時才出聲:“汪?”

車總以為這些張家人都是我的普通夥計,奇怪地看著他,“汪汪。怎麼,你想當我兒子?”

張海客惱道:“不是學狗叫。你說他們姓汪,是不是?”

“對,怎麼了?”

這個時候,我們幾個完全沒有心思去關注什麼犬科動物。我便道:“先上山吧,讓你兒子去檢查檢查環境。”

車總疼惜他的兒子們,不想立刻開工,道:“來的路上有些狗暈車,先讓它們休息一個鐘頭吧。”

車總就像幼兒園老師一樣,開始端水端糧伺候一群小朋友。看著他忙得不亦樂乎,我問悶油瓶:“汪藏海都死了多少年了,你們注意過他的後代嗎?”

悶油瓶似乎一直在想些什麼,張海客用腳推開一團狗崽子,走一步過來道:“不是注意不注意的問題,汪藏海的後代是形成了勢力沒錯,但我們以為,他們和我們本家一樣,近百年間就分崩離析了。”

“隱藏起來了。”悶油瓶淡淡道。

從這段日子來看,這些人對於隱匿蹤跡的確很有一套,善於一邊隱身一邊推波助瀾。張家和九門在歷史的風浪中沒能逃過一劫,然而那個汪家卻聰明地存活了下來嗎?大隱隱於市,若真有這樣的本領,無論朝代怎樣更換,他們都能屹立不倒。

姓汪,不是巧合。如果真有大半個鎮子的人改名換姓,把一輩子交待在這個鬼地方,十有八九是作為蛇礦的看守人,兼黑飛子的實驗改造者。如果還精通易容術的話,也不能排除改變面容的情況。

這麼一想,竟毛骨悚然。林其中和老太太也許只是假扮成為一戶姓林的人家,蒼老的臉龐和聲音都可以偽造出來。那個妹妹指不定並非親人,只是一個可憐的改造物件罷了。那無數座山頭,每一座都是他們的預留實驗場。

“原來兩家的鬥爭還在延續。”張海客輕嘆口氣,“但我們的力量已經比不上對方了,再想守住張家的那個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