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別是,如果你是被蚊子咬的,應該直接回絕我的上一句話。”小花露出勝利的微笑,“而不是真的問我兩者的區別是什麼。”
我意識到不能再繼續為自己解釋,就笑了笑道:“其實沒什麼區別,都是精血。”
小花被我嗆到,只好抬手投降。
悶油瓶很快從內屋出來了,向我招招手。我用腳戳醒小滿哥,一人一狗便跟著進了內屋。
這屋子有個地下室,走過去後一眼即能找到入口。順著樓梯往下,過了拐角便是一個廳堂大小的區域。天花板上安了燈泡,也不乏現代的桌椅。大概是盤口的儲室,牆面卻顯得十分古舊,歷史的氣息遮也遮不住。
牆角裡居然還放著一個大缸,上面壓著將近腐爛的木板。我猜這個地方原先用來囤備食物,在冰箱問世之前,全世界都喜歡用這個冬暖夏涼的方法。悶油瓶把缸口的木板掀開,我湊近一瞧,這個缸居然是真正的“入口”。
大缸的底部開了個很大的口,整個圓底幾乎切空。在缸底之下,地下室的地面又被鑿出空腔。藏在裡面的是一池汙水,大缸做了很好的掩護。
我轉而去看那塊木板,木頭的顏色被黴菌和汙漬侵染得一塌糊塗,又黑又髒,看起來不堪一擊。如果長年以來只有這塊木板蓋住,缸裡的乾坤不可能沒人發現。於是我道:“原本還有什麼東西壓在上面?”
汙水裡隱約浮著一團東西,我從俯視的角度觀察,不用想也知道那是頭發。那種女子的發型,是費了心思盤出來的,的確是古屍無疑。但是這個角度看不到傳說中胸前的那把梳子,也看不到她的全身,是否整具屍身都儲存得如此完好?
生命不再,卻仍留有一頭青絲,光是這點就值得注意。悶油瓶回頭望向小滿哥,觀察它的動作,但後者只是懶懶趴在地上。我心中一動,“你怕會有那種蛇?”
他點頭,“看樣子,這裡應該沒有,和霍家情況不一樣。”
悶油瓶把那塊破木板遞給我,我接到手上的時候不免有幾分嫌棄,然而感受到這東西的重量,馬上抓緊,用力提了提。我竟小瞧了這塊圓板,分明不是木頭,應該是重達數十斤的鋼鐵才說得過去。
特別沉重,我提了一下後便立刻放下,用手敲了敲,卻真真切切是腐木的觸感。“用木頭包起來了?”
悶油瓶點點頭,一手抬起來放在缸邊,對我道:“這口水缸,不是陶瓷做的。”
我把手掌貼在冰涼的缸壁上,左右打量一遍。光憑肉眼看不出這缸的材質,悶油瓶說這話,是因為他掀起那塊板時,明顯感覺到了強大的磁力。乍看上去不起眼的瓷缸和木板,實則是兩塊大磁鐵。
小花也走了下來,道:“水裡的東西我還沒來得及撈出來。怎麼樣了,跟奶奶家裡的一樣嗎?”
悶油瓶一直看著這口缸,沒有說話。我一看他這個樣子,就知道沒那麼簡單。悶油瓶忽而淡淡出聲:“為什麼之前沒有發現?”
“這裡的夥計大都上了年紀,本來就搬不動這東西。反正位置偏遠,不需要我費心經營。”小花解釋道:“而且這盤口的意義很特殊,我叮囑他們,屋內的東西盡量不要動。”
是的,與其說是盤口,不如說是小花借盤口的名義保下一座舊宅,避免它在時代的更疊中坍塌消亡。所以看店的老夥計過得相當安逸,這口大缸搬不動,那便放置不管。就這樣過了很多年,從未發現缸裡的秘密。
小花說,昨天有人不小心撞到這口缸,正好挪動了那塊板,這才令人起疑。我思慮了一陣,其實這和霍家的情況很相似。古屍本身存在了很久,兒輩們由於巧合才發現。如果沒有這樣的巧合,就算等到我們半隻腳踏進棺材的時候,恐怕都不清楚屋子裡有什麼。
“在這之前,從來沒有人開啟嗎?”我問道,還是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沒有,沒有意外。”小花無奈道:“我也不怎麼相信,可是這裡的老夥計一向循規蹈矩,確實做不出那些好奇探究的行為。”
悶油瓶之所以那麼問,我大致明白他的意思。霍家與解家同時發現同一種古屍,都無意挖掘出了那些逝世的長輩帶去另一個世界的秘密。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都過於巧合了。
但是,秀秀和小花的解釋無懈可擊,事情發生得就是這麼順理成章。此時此地,好像是老天在逼我們去接受一個事實:九門進行了太多不為人知的活動,甚至身為子女的我們都蒙在鼓裡。
我們從地下室出來,小花已經清了場,屋裡只有三人一狗。小花翻遍屋子,找出些肉幹拋給小滿哥,它滿心歡喜地去吃了。
我看完現場後有了初步猜測,心道難怪悶油瓶說與黑飛子有關。我趁小花泡茶之際,對悶油瓶道:“在胸前插把梳子,主要是為了鎖住身體裡的東西。所以,應該也屬於黑飛子的一種,肯定是要追溯到明清了。”
推斷出這個結論,也就意味著,這種對蛇和人的改造由來已久,並非只是近現代的問題。霍仙姑和二月紅不知哪裡得來的訊息,拿到黑飛子的屍身後居然藏在自己家裡。心胸真不是一般大,我心想晚上他們在家裡能睡著嗎?
我也可以理解他們的這種選擇。放在家裡就沒有外人在附近走動,最為保險安全。
他們保留著這種邪物,到底想要研究什麼?悶油瓶說,這個地方的古屍體內已經沒有危害了,只留下一具改造過的軀殼。脖子上有個洞,被垂下的頭顱擋住了,只有伸手下水才能摸出來。體內是空的,沒有那種蛇,所以他才允許我靠近。
至於霍宅裡的那一具,體內的蛇還在休眠活動。到了晚上藉助宿主的身體從暗道裡鑽出來,白天又恢複寧靜,入口處的遮蔽物也能放回原位。這是他的觀察和推論,我心中存疑不少,道:“那蛇活了多久?”
一,那條蛇從明清時代活到了現在。二,似乎具有一定的思考能力,成精了。悶油瓶聽完我的想法,微微搖頭,“也有可能是,宿主沒有完全死去。”
小花正託個茶盤出來,泡好了三杯茶,“不老不死,豈不該是墓裡的東西?”
我倆的對話恰恰被小花聽去了一部分,不過小花聰明,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他放下茶,抬頭看了看牆上的老洋鐘,道;“抽水機快送過來了。”
霍家的房子我們暫時動不了,這個盤口總是可以隨意折騰的。小花把地下的水抽了個底,一桶又一桶汙黑的髒水。悶油瓶來來回回地把桶拎走,倒掉,再繼續接。
小花捋起袖子和褲腳,看著水中的屍體面不改色地幹活。我問:“秀秀說你們小時候遇到了同樣的事情,當時也是這樣解決的?”
“本來也是想抽水的。”小花在這件事上的記性要比秀秀好,記得明白,“可是那個時候有人跳出來阻止,奶奶便作罷了。後來的事情我沒有再關注,不清楚。”
“是那個黑瞎子?”我問。
小花分出目光看了我一眼,“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