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油瓶對我瞭如指掌,他這句話的意思是,我現在出不了門。我尋思了一下,抬頭看向悶油瓶,張嘴點菜,“紅燒鱸魚,清蒸也行。”
我打算交給他去買,但是就在悶油瓶開門的時候,我聽見門外有人走來。
一個人站在門外,氣還沒喘勻,顯得非常焦躁,似乎著急趕過來的,對我們道:“秀秀小姐請二位再幫個忙。”
我的手機適時響起,秀秀的聲音:“是我的人,跟他走。我不方便露面。”
考慮到她哥哥對她的監視,秀秀只能派了個不起眼的夥計來。難道霍老太房子裡的問題就這麼著急解決嗎?我默默一算,拖了兩三天,這段時間對我們來說也確實拖得夠久了。
變故即是機遇,我需要找到一個霍害瞄準張家樓的理由,所以我更希望的是出現變化,而不是一潭死水毫無進展。我有些期待,問那夥計,但這回卻不是霍家老宅了。是在解家的盤口裡,發現了同樣的東西。
聽到地點的時候我有些驚訝,在我印象裡,解家主要做那些喝酒握手的桌上生意。小花沿襲上一輩,一個人純粹走的是經商的路子,霍老太死後鮮少下地,哪來的機會接觸這些東西?除非是這個盤口本身,經歷過一段故事。
多年前的怪事與今天霍解兩家的房子裡,出現了相同風格的暗道與古屍。我暗暗覺得古怪,這又不是像雨後春筍那樣有規律可循,為什麼恰好在這個時候接連發現?且不說古屍本身的奧秘,一次發現已經足夠駭人,這條新聞居然又重複上演了一遍。就在九門內部,就在相隔的第二天。
小花的那個盤口設在一個掩人耳目的區域,好像北京的隱藏地圖一樣,與郊外的霍宅相比有過之而不及。幸好有秀秀的夥計給我們開車,我只需要像個老闆似的坐在後排就可以了。
小滿哥坐在前排的副駕駛座上,它被那夥計餵了點東西吃,就老實得不再造反。反而是那夥計有點怕狗,一直都很緊張。小滿哥體型龐大,賣不了萌,一張黑臉只會裝狠。似乎只有我和悶油瓶,懂得這條狗的真實意圖和情緒。
走完平坦的市區大道後,我便又吃到了苦頭。車開上了一條正在維修的公路,顛簸不平,車子上下震蕩。在搖晃的車廂裡維持平衡,就不得不借助腰部的力量。我坐在車裡,自然苦不堪言,顛著顛著覺得身後那地方也痛起來。
悶油瓶一手攬過來給我按摩腰間,我看了眼在前面老實開車的夥計,默許了他的行為。其實我這些日子在外面也鍛煉不少,身體素質提高很多。但是那時候,悶油瓶最後的動作幅度實在太大了,我被頂得七零八落,吃不消。
一下車,我見到那房子的外觀,就問:“有多久的歷史了?”
這房子的外部裝潢比不上霍老太的那麼華美張揚,但是透過表面看本質,佈局非常的相似。夥計回答不上來,搖搖頭,只道:“聽說原本是個富貴人家,不知怎的一直沒拆。”
小花站在門口,沖我們招手。他看到小滿哥從車裡下來,應該也明白這狗的作用。小花化用我爺爺的外號朝我戲謔地喊了聲:“小狗爺。”
我向小花打招呼,思想裡知道自己對不起他,但還得憋著,一字不提那輛車的事。我走進去,看著屋內賞心悅目的擺設,道:“好好的老宅子竟推成你的盤口了,這裡還有戲臺嗎?”
“有是有。可是師父的臺,徒弟不敢登。”小花反應很快,眼神頗像戲裡的儒生謀士,眨一下就是一句話外之音。“你很瞭解?”
“我猜的,不過猜中了。”我轉頭問小花:“確實是個大有份量的地方,真的能碰嗎?”
“人去樓空而已。”小花看了看悶油瓶,指向內屋的方向,對他道:“裡面。你們不必考慮犯諱的事情。”
悶油瓶點點頭,隨後進了內屋。我十分想看個究竟,但悶油瓶示意我先留在外面,便只在外堂找把木椅坐下,小滿哥則蹲在我腳下。我道:“這個屋子裡發生過什麼可怕的事情嗎?我是指藏在裡面的東西。”
“一直都很平靜,”小花知道我想問的是什麼,“說不準這事也看主人。霍奶奶生前愛折騰,在她去世後,那棟老屋也鬧了起來。二爺爺性子淡,你看這間屋子雖然藏了那種屍體,但從未出過事。”
“這處選址很好,”我在來的路上注意了附近的風水格局,心想小花暴斂天物,“你居然只拿來做盤口。”
“膝下無子,家産無人繼承,便散給別人。”小花說:“解放後二爺爺才遷來帝都,沒住多少年。雖說這房子給了我們家,任我處置,但我不想別人擾他的清靜。”
稍加改造後成為了經營的盤口,但由於遠離鬧市,更像一個私家驛站,主要負責轉運地下的貨物。
“那麼,秀秀說,她奶奶的房子到了晚上會出事……”我忽然想起這個問題,心中做了多種猜測,“這裡卻從未發生過異樣,為什麼?”
小花臉上掛著無謂的神色,“霍家那棟老宅,說到底,就像是屋裡養了個活物。無論前一天整理得多幹淨,到了第二天早上,屋裡亂作一團,而且牆上全是指甲的劃痕。”
這情景像極了一天天重複的詐屍,我問:“你們以前不知道那具古屍的存在,所以沒人敢深究?”
小花笑了笑,“如果在地下遇到了這事,肯定有人能解決,直接揪出來一刀幹掉。但是,你知道的,一旦與我們自身有了密切的關系,就沒那麼容易下手了。”
這一行本就有很多玄妙的東西是說不清的,霍老太太當年以那樣的慘狀死去,舊居又出現這等恐怖的怪事,想必所有人都惴惴不安,不敢招惹霍仙姑的陰魂。總之,問題拖到今天,直到兩個不怕天不怕地的霍害去把老屋搜查了一遍。
答案似乎很清晰了,那具詭異的古屍絕對是重點。但是揭去這一層以後,依然有更深的矛盾,我問:“你以前聽二爺講過這事嗎?一點口風都沒透露?”
小花搖頭。我想了想,老九門那一代集體把古屍藏在家中,一定是共同研究什麼,又共同發現了什麼。可是他們在追求什麼答案?要知道,九門不是一個多麼團結一致的組織,況且據我所知,二月紅和霍家並不交好,關系極其疏遠。難道有人牽頭,或者,是恰巧遇到了同樣的難題?
我抬頭望著屋內的那些古董,無一不是真品。看來解家收下房産的同時,也收下了一部分收藏品。但出於師徒情誼,小花沒有轉手,而讓它們在此沉睡。我仰高脖子,後退幾步去看位置最高的一個銅瓶。顏色很深,樣子十分特殊,竟看不出工藝年份。
這年頭很少能遇見我看不透的貨了,要我說,這瓶子更像一個現代藝術家心血來潮的産物,根本沒有歷史年代的特徵。可是以小花的性子,不會允許這種東西隨意擺放在屋子裡。我正想問問他,小花突然指了下我的脖子,語氣平淡,“以後穿件高領的再出門。”
被人一指,我本能地低頭縮脖子,然後看見了他意味深長的眼神,盯著我脖子看。我登時反應過來,欲蓋彌彰地扯高衣領。盡管我當時出聲提醒悶油瓶,他還是在裸露的面板留下了痕跡。我在心裡盤算著,該怎麼解釋給小花聽?
小花用一種“我懂的”的目光看著我,“秀秀有粉底,你可以找她借用一下,就是不清楚她有沒有你的色號。”
我不打算這麼快公開,所以眼下絕不是個好時機。我欲要搪塞過去,“這是……”
小花抬手打斷,“吻痕和蚊蟲叮咬,你知道兩者最大的區別是什麼嗎?”
我心裡沒底,難道小花經驗豐富?就問道:“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