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開始覺得,如此拖泥帶水的談話風格,不符合黑瞎子的為人,漸漸就失去耐心。直到他說了這句話,我立馬聽出異樣來。悶油瓶明顯也察覺到一絲不同,和我在空中交換了一下眼神。
黑瞎子說的是“只有你去了”。但是並非強調“去”,他說話時把重音放在“你”——只有“我”去了,才能親眼見到。
謎底呼之欲出,我張嘴道:“你是說,那裡有資訊素?”
“怎樣?”黑瞎子挑眉看向悶油瓶,“還想去嗎?”
資訊素,因為一些副作用的緣故,悶油瓶從來都不樂意讓我碰,我也的確有段時間沒接觸了。然而此刻費洛蒙重新進入視野,我顧不得悶油瓶的情緒,一步走到他們倆中間,隔斷了兩人,對黑瞎子道:“有多少?”
“要是真找對了地方,數量是完全不需要考慮的。”他慢慢道:“到時候你就是那把鑰匙,能開啟所有的門。”
他話裡有話,我略一思索,道:“恐怕不止城南一個地方吧。”
“當然,對於那個終點來說,區區一個城南何足掛齒。”
他讓我們不要侷限於眼前。我有些小小的感觸,真實的景象會有多宏大?我轉去看黑瞎子的那副墨鏡,深黑色把眼睛完全遮住,他的意識裡一片虛無。我道:“你能看見什麼?”
“你何必糾結這個?我只是歷史的意外副産物。”黑瞎子給自己如此定義,作無辜狀。想了想又指指小滿哥,“吳家的狗討厭我,不外乎是這個原因。也幸好我只是個失敗的殘次品,不然都活不到現在。”
他像講故事一樣一筆帶過,我心說太詭異了,為何歷史上八旗家族也會摻合進來?不由得想到了統治階級,難道坐在高位的人很在意這個?
黑瞎子繞過我,走到悶油瓶面前,提醒他道:“啞巴,如果你養了一隻黃金鳥,只要它飛出籠子,世上就有無數人要抓它吃掉……還想開啟籠子嗎?”
傻子都明白他在說什麼,我對這個鳥和籠子的比喻感到莫名惱怒,沖著黑瞎子的背影,冷冷道:“謝謝你抬高我的身價,小哥不是籠子。”
黑瞎子揣著明白裝糊塗,笑道:“對,本來就不是聾子,是啞巴啊。”
我和悶油瓶之間你情我願的事情,怎麼在他口中就變了味?我欲要辯解,“他是……”
“我是他的刀。”悶油瓶淡然地說了五個字。
他目光朝我看過來,我呆在原地消化那番表述。非常簡練的一句話,但含義深刻得令我心服口服。出神的一瞬,手腕被他一帶,就牽走了。我看著眼前悶油瓶的背影,內心忽然轉為晴朗。
朝前走了幾步,我轉頭對黑瞎子道:“多謝。”
雖然他立場不明,到底還是把事情告訴了我們。黑瞎子站在那裡,正和小滿哥互瞪。我兒子對他的警惕絲毫未減,一動不動地提防著。黑瞎子朝小滿哥打發地揮了下手,無奈道:“還不跟你爹孃回去?”
我念頭一轉,特別應景地喊道:“兒子!”
小滿哥沒有一丁點聽不懂,馬上起身,小跑著跟了過來,很快超過我們倆。它走在前面,一路上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好似在帶路,豎起耳朵,挺直了背,尾巴輕輕擺動,樣子很精神。
早知道就試試喊“孫子”了。
我隨意踢走一顆路上的石子,“其實現在最重要的不是城南的事情,你知道是什麼嗎?”
悶油瓶答道;“與霍家的關系。”
一般人理不清其中的層層關系,我也是另闢蹊徑才追溯到了根源,心道,知我者莫如悶油瓶也。我重重地點了點頭,“這才是‘他們’的最終目的,瓦解人心。”
開始推算。
在我和秀秀的那通電話中,假設我聽到“時間差”後便立即趕去了城南,探進山洞。且不說那裡是否真的如黑瞎子所言藏有大量資訊素,光是一具偌大的山體,少說需要耗費我一兩天的時間。那麼在洞內遮蔽的環境裡,就和小花接不到我的電話一樣,這時胖子給我打電話多半是打不通的。
沒有了我的勸阻和解釋,廣西那邊的隊伍便以為兩個霍害已經先下手為強,肯定會阻止霍家人手的第二次行動實際上只是首次)。特別是張家樓內機關與物品的損壞痕跡,大大激怒了胖子和張家人。
這種情況下,兩方同時探入古樓,沖突是在所難免的,語言解釋都顯得蒼白和軟弱。我不知道樓裡還會有什麼在等著他們,反正憑霍害倆的脾氣,大概會折騰得翻江倒海,不可收拾。
再縱觀人手分佈,吳家的夥計不用說,胖子和我關系鐵更是出了名的。至於姓張的香港佬們,自從悶油瓶向吳家贈刀結盟後,外界都一清二楚。悶油瓶姓什麼?啞巴張,就姓張。所以擺在霍害們眼前的,從裡到外盡是我吳邪的人。等廣西鬧完了沖突,霍家定與我不共戴天。
我自己是不稀罕什麼兩家關系的,秀秀那倆哥哥我都不屑為伍,但這不是個人感情所能左右的。目前所有跡象都表明,霍害們從霍老太太那裡發現了不一般的線索。黑瞎子暗指了城南之外的某個地點,那個地方說不準也同樣被霍家捏在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