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蛟體型龐大,百丈之外就能看到,仙子若是遇到也請安心,因為虎蛟向來以殘魂散魄為食,不會無故攻擊魂魄完整的生靈。”
鄺露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幸而被慕容扶住。
“那……這虎蛟也是在沉睡,百年才覓食一次的嗎?”
“非也。虎蛟作息不規則,我們現在所在水域,隨時都可能看到它活動,不過只要繞著十丈之外走過即可。”其實幾天前已經給靈瑤雲鯉等人講過各種海底秘聞,虎蛟就是其中之一,是體型最為龐大的海獸,慕容特意濃墨重彩的講過。他知道鄺露心不在焉並未聽到,也毫不介意又講一遍:“六界之間有不少未能進入輪回的殘損魂魄,其中有一部分落入海中沉入海底,皆會被虎蛟捕食,也避免了海中散魂聚整合為魔物。所以虎蛟雖然兇猛,其實也是守護了海底的安寧。”
慕容在前方講的雲淡風輕,鄺露在後面聽得膽戰心驚:“這麼說,我們已經到了虎蛟可能出沒的區域?這虎蛟有多兇猛呢?”
慕容半說笑回答:“仙子一路無話,原來是話題不夠刺激,聊到這最兇猛的虎蛟才有興趣。有多兇猛嘛?唔……這麼說吧,我作為鮫族王子,也是鮫族中除了我父王以外最擅長鎮壓海中兇獸的人,若想單獨和虎蛟一戰,怕是也會性命不保。”
之後一些不甚重要的資訊鄺露再也聽不進去。抽取魂魄做日月燈引乃是上古禁術,六界之中沒有幾人知曉,知道鄺露已用過這種禁術的人,除了幫她煉出蓮花燈的太上老君以外,就只有潤玉了,慕容再是透徹,也一定猜想不到鄺露魂魄不全,因為這實在是世間罕有的事。鄺露在天界時,這海中虎蛟不過是一個遙遠的傳說,以殘損魂魄為食更是聞所未聞。此時一聽,立刻臉色蒼白,不安的左顧右盼,她主要不是為自己不安,而是為慕容不安。鄺露心想自己願賭服輸,寧可繼續冒著危險潛入深海也斷然沒有半路再回天界的道理,自己萬念俱灰死不足惜,卻不能連累無辜友人。
兩人又走了約摸半個時辰,慕容忽聞背後有隱忍哭泣之聲,回頭看到鄺露哭的傷心,慕容一雙墨眉微微起瀾,體貼勸慰:“鄺露仙子是否不願去到海底去做萬年仙官?若是實在割捨不下天界,慕容願意立刻送仙子回去,另找駐海仙官就是,仙子千萬不必為此煩惱!”但見鄺露連連搖頭,淚滴化在水中,“慕容見笑了,我自小就是這樣,略有幾分難過就會哭泣到難以自制,現在第一次離開爹爹到這麼遠的地方,難免不捨。這般失態也不願讓旁人看到,還請慕容前方遠一些帶路,最好先行在海底等我,讓我自己慢慢走著發洩一番,情緒就會平複。”
慕容若有所思,藍色眸中幾分憂慮幾分關切,也有幾分懷疑困惑。在天界多日相處,慕容認得的鄺露是外柔內剛的性格,雖是女子卻隱隱英氣在骨,所以他才倍加欣賞,怎麼會是輕易落淚的人呢?不過自入海以來鄺露眉間消沉哀傷顯而易見,結合天界的一些傳聞,還有那日鄺露與天帝的三盤棋局,慕容料想她所捨不得的,恐怕不僅是父親或天界生活。然不管是否是因為思鄉,大約確實想自己靜一靜吧。
“好,前方岔路也不多,幾乎一直向東,我會在每個道路分叉口留下標記,仙子循著記號走就是。”慕容頓了頓,語氣更加溫柔懇切,低沉似耳語:“鄺露仙子,莫愁前路無知己,既是慕容邀請你來海中,未來一定會照顧你周全。有些事情,或許————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也未可說,實在不必過於傷心。”
鄺露知道慕容素來看透人情世故,也總能輕易洞察人心,自己的說辭也不知道他信了幾分,或是心中另有思考,她只想著讓他快速脫險,對話時不敢抬眼看他,生怕洩露更多,只假做擦淚狀,垂下眼簾點了點頭。
慕容深深望了鄺露最後一眼,從岩石上躍起現出真身,一擺尾先行遠去。
這一幕無聲映在天界璇璣宮寢殿的幻鏡中,潤玉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但他注意到了鮫族王子飽含深意的最後一眼,忽然很慶幸鄺露低著頭,沒有與那雙海般深邃的雙眸對視。
不過之後的事情讓他更加在意,慕容忽然自行一路走遠再沒回來,幻鏡中只有那道孤零零的碧色身影,在一片幽藍海水中顯得渺小遙遠,潔白麵容上淡色的眉毛,挺秀的鼻樑,淡紅的嘴唇,她還是她,眼神卻不是了,以前她的眼中總有著深不見底的感情,現在那感情熄滅,眼神黯淡的令人不安,潤玉再次有了不祥的預感。
他大步走到庭院裡面,彥佑、雲鯉、靈瑤正圍坐在一起翻看慕容留下的《蒼茫海錄》,回味海底風光。潤玉一來,彥佑和靈瑤故意既不看他也不行禮,只有雲鯉站了起來,看著大哥。
“鯉兒,你們在海中一路可還平安?有沒有遇到或聽到什麼危險?”潤玉一向涓細平穩的聲音有些緊張,也顧不得其他兩人鬧情緒的失禮。
海中一路異象不少,多有怪魚,但是以他們五人的靈力,完全應對自如,鯉兒誠實搖了搖頭,彥佑唯恐天下不亂的插嘴:“有啊,慕容講了很多海底的兇猛海獸,至於鄺露會不會遇見,那可難說。”
“海底兇獸我也略知一二,不過都是百年才覓食一次,慕容所選路線 ,一定避開了這些潛在危險。”口中如此說著,潤玉心中依舊隱含擔憂。
彥佑眼珠一轉,又大咧咧開口:“百年覓食一次,也有可能遇到!啊,對了,還有一種叫‘虎蛟’的兇獸,它可是隨時都在覓食的,而且慕容說了,他打不過虎蛟!嘖嘖……前路莫測啊!”
虎蛟,在天界偶有聽聞,傳說是體形龐大的深海海獸,因為從未攻擊過生靈,甚至連魚也不吃,所以不僅不以兇險聞名,反而被傳為海底的守護神獸。即使是海中鮫族也大多都沒見過虎蛟捕食,以為虎蛟不過是以水為生。
“虎蛟?”潤玉重複一遍這個名稱,詢問的望向雲鯉,“可曾聽慕容王說過什麼?”
雲鯉也知道彥佑的用意,可是誠實的少年一向不擅長對大哥撒謊,一番心理鬥爭後據實以答:“慕容王子說虎蛟確實不像其他兇獸一樣常年沉睡,不過是以殘損魂魄為食,從不攻擊路過生靈,遇到只需繞著走過就是,不算兇險。”雲鯉以為說完能讓大哥寬心,卻沒想到潤玉聞聲色變,眼中血絲剎那又多了幾縷,拉住彥佑以瞬移之法回到寢殿中。
潤玉完全失去了平日的溫和淡定,聲音驀地波濤洶湧:“彥佑,鯉兒說的是不是真的?虎蛟真以殘損魂魄為食?”
彥佑不明就裡,款款理了理被潤玉拉亂的衣衫,慢悠悠答:“是啊,不過海獸嘛,說不定也什麼都吃……”彥佑巴不得潤玉更加著急,還故意要唬一唬他,話沒說完就被一雙青筋暴起的雙手揪緊衣領,潤玉語氣如飛流瀑布直下:“彥佑!此事不能玩笑!如果是真的,鄺露就有生命危險了!”
除了三千年前,生母去世,還有大婚被破壞之外,彥佑再沒見過潤玉這樣著急上火到眼眶發紅,等到潤玉簡短的將鄺露用禁術提取魂魄煉制蓮花燈的事一說,他才一起心驚膽寒:“這麼說……這麼說虎蛟有可能攻擊鄺露?不過……還有慕容,就算困難,他也一定會保護鄺露的!”
潤玉沉痛萬分的搖了搖頭,指向幻鏡:“就在今日,不久前,慕容單獨先走了,想必是鄺露知曉了虎蛟之事,故意將他支開。”本來還奇怪鄺露為什麼突然哭泣,卻在慕容走後恢複了神色,彷彿是故意哭給慕容看的,現在恍然大悟。
彥佑看著幻鏡中孤單的碧色身影,心中霎時一片冰涼:“慕容說他要拼死一搏才有可能勝得虎蛟,那鄺露一人……”他不敢再說下去,轉身目光烈烈盯住潤玉:“潤玉,鄺露現在大約在兩千丈海底,慕容說過,龍以真身潛海速度比他日潛八百丈還能更快!”
潤玉眼神一亮,卻又猶疑:“我沒有試過……”
自出生以來,母親就不願他顯出龍的真身,不僅施法掩飾,更是做出拔龍鱗剜龍角這等瘋狂舉動,長大能完全幻化成人之後,潤玉更是主動隱藏,再也沒有現過完整的真身,偶爾鬆懈,也不過現出龍尾。
彥佑焦急的在室內逡巡一圈,找到蓮花燈在幻鏡邊上一放,“潤玉,鄺露有險,如果有一線希望你能救她,你是救還是不救?”
幻鏡中,茫茫海水無邊無際,越到遠處越是幽暗,鄺露的身影單薄纖弱,幾欲融進不祥的幽暗水色中。
潤玉閉了閉眼,剎那間,不知轉過了多少念頭,再睜開時目光叱吒淩厲,如寒夜中的圓月。
“彥佑,指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