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夢見自己和沉聆站在一道山坡上,她身著鳳冠霞披,沉聆亦是紅色的喜袍,她的父母坐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山坡下松濤如海,山舞長龍……
難道那場夢是預示著她與他在這裡成親的情景?
喜橙怔怔地坐了一會兒,輕聲說,“聆,我們結婚的時候,你希望我穿什麼樣的喜服?你喜歡古典樣式的對不對?”
樹枝在風中輕輕擺動著,淩亂的野花睜著明媚的眼,默默地看著這個痴情的姑娘。
又過了一會兒,喜橙再次輕輕吻了吻墓碑上戀人的名字,站起身,推著車子出了墓園。
樺哲躲在遠處看著她,強烈的嫉妒燒焦了他的五髒六腑。沉聆在的時候,他只能遠遠地看著他們牽手、擁抱,他們之間沒有一絲可以讓別人介入的縫隙,如今沉聆不在了,他依然只能遠遠地看著喜橙親吻一塊冰冷的墓碑。
等喜橙走遠了,他走到那塊墓碑前,兇狠地盯著上面的名字,低聲說,“我不管你是死是活,也不管你是人還是機器,你休想搶走橙橙,她是我的。”
沈聆將趙斐仁的犯罪證據寄到了省公安局,並將其中一部分文字資料上傳到了網際網路。做完這些,他又回到了懷丹,他渴望看看自己心愛的姑娘。上一次,在喜橙對麗敏說出她決定嫁給樺哲的時候,他就站在她的門外,他聽了她的決定,心中無比痛苦,可是他又為她感到慶幸,自己是一個機器人,哪怕外表再象人類,和真正的人終究不一樣。他無法給她一個完整的家庭,一個兒女繞膝的家庭。他強迫情感屈服於理智,可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心,他想看看她,哪怕只是遠遠地看一眼也好。
在懷丹,沈聆沒有找到喜橙。知道她已經辭掉在這裡的工作回到了家鄉小鎮,他便動身去了那座小鎮,達到目的地的時候,他驚訝地發現,這裡就是當年他曾與父親一起生活過的地方,也是他十六歲時遭遇車禍的地方。這裡留給他的印象原本是陰暗的,血腥的,可此刻因為他知道了心愛的姑娘就是在這裡長大,那種陰暗的,血腥的印象便模糊了,轉而變得親切了許多。
他憑藉著自己無以倫比的電子系統很快找到了喜橙的家,在門外,他聽到了兩個老人的聲音。
“橙橙今早去懷丹的法院啦,她留了張字條,說是明天上午開庭。”
“孩子他爸,你說官司能打贏麼?都這麼多年了,唉……”
“孩子心裡憋屈著呢,想替沈聆出口氣,唉,讓她去吧,總比守在墓園好,總在墓園待著,身體和精神都受影響。”
“我們的女兒怎麼辦?她心裡就一個沈聆……我見過那孩子照片,一看就是個厚道孩子,可惜……”
沈聆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他呆呆地站著,心裡反複地想,“小橙沒有和別人結婚,她還愛著我。”
過分的喜悅令他臉頰發紅,眸子黑潤得如同塗過了一層柔和的雨水。過了片刻,他才如夢初醒似的轉身向墓園走去。在墓園他看到了刻著自己名字的墓碑,並且在上面看到了當初他們曾一同許下的諾言,“何當同心人,兩兩不相棄。”
他彎下腰,拿起喜橙放在這裡毛筆和宣紙,展開這一疊雪白的宣紙,最上面的一張寫著李商隱的《無題》: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 曉鏡但愁雲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 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
沈聆記得喜橙的手機鈴聲便是這首詞。
“小橙,你我的心便是青鳥。”他這樣想著,心中頓時浮起一種更深的柔情。
一道人影從松柳的空隙中走近了他,在離他一米遠的地方站定。他轉過頭看向來人,微微皺起雙眉。
樺哲的目光充滿敵意而又帶著些微的茫然與輕蔑。充滿敵意是因為喜橙對沈聆痴心不改,令他又妒又恨,茫然是因為他已經知道對方是個機器人,而之所以輕蔑恰恰也是因為沈聆機器人的身份。
樺哲相信沈聆不會對他動手,因為沈聆雖然不算人類,卻比很多人類還要善良。他曾開車撞過沈聆,曾在半途將沈聆趕下車,可沈聆既沒有把那些事告訴喜橙,也沒有報複過自己。這一切使他相信,沈聆是個善良到無用的家夥。
“這樣的人有什麼用?他能對我動手麼?”樺哲想,眯起眼盯著沈聆。“怎麼,你還要糾纏橙橙?”
沈聆淡淡地說,“我們是兩情相悅,倒是你,管先生,小橙對你只是兄妹之情,你又何必苦苦糾纏呢?”
樺哲被戳中了痛處,表情近乎猙獰,“那是我和橙橙之間的事,輪不到你說三道四,你算什麼東西?你不過是堆破銅爛鐵!是個怪物!你根本不是人,有什麼資格和我搶女人?”
沈聆冷冷地注視著他。
樺哲只覺得身上一寒,不由自主後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