螞蟻戴帽裝大頭,明知無路只管走;
只想稅卡鬧是非,不懼南牆撞破頭。
“稅卡!”瘦子說道。
鄭恩大笑起來:“稅卡有什麼可怕的?你按章繳稅,他們還能把你怎麼樣了?”
“若是按章繳稅,那當然沒什麼可怕的。可他們哪裡有‘章’啊!本該收一兩,他們收三兩四兩,所得不入賬,不上繳,全都進了自己腰包。這幫人態度還特別兇惡,一句話不慎,就砸你挑子、車子。上次我趕集賣芝麻過稅卡時,一個拉磁器的客商說了句,‘別處商稅少’,一車貨便被砸了。我給他們磕了許多頭,還是捱了一腳,並且一點也沒少收。他們碰見喜歡的貨物,還乾脆找茬扣留沒收,全給貪了。我現在一到稅卡兩腿就不由自主地直髮抖!”
矮子說:“自那次過稅卡,少報了二斤綠豆。那哪是少報啊,我是去了布袋皮的,他們渾稱,並且只是少了一斤多一點兒,硬說是二斤。我就說,應該去皮,不去皮也該四捨五入,就被打傷了肋骨。哎呀呀,我現在看見稅卡就尿褲子!”
鄭恩問:“縣官怎麼不管?”
瘦子長嘆道:“官官相護啊。縣官得了稅官的賄賂,與稅官夥穿一條褲子,任客商多次聯名告狀,只是睜隻眼閉隻眼,任其胡為。咳,到處貪髒枉法,咱小百姓有什麼法子?只能多等幾個人作伴,壯壯膽兒!”
柴榮笑說道:“人多有什麼用,還不是一樣繳稅?”
“人多勢眾,大家據理力爭,興許他不敢太過份哩!”瘦子說道。
柴榮搖頭道:“那是沒用的。我們曾聯合幾十人一齊示過威,不但稅沒減一點,還引來了大批軍兵,抓走了好幾個人。要想少被榨點,只有一個方法!”
“什麼方法?”瘦子和矮子一齊問。
“開後門!”柴榮說。
“開哪裡後門?”鄭恩莫名其妙。
“稅卡上人的後門啊!能開後門,就不用繳那麼多了!”柴榮神秘地小聲說。
鄭恩大笑起來:“你要弄‘座壺’?不害羞!”
鄭恩說的“座壺”,是民間對男同性戀者的稱呼,柴榮當然明白。他見鄭恩把“開後門”誤為弄“座壺”,笑著道:“虧你也在商圈裡混,怎麼連開後門也不懂?開後門是找有職權的熟人行方便,明白了吧?”
“找誰幫忙,需開他後門,不還是要草他嗎?”鄭恩犟道。
柴榮見他梗著脖子犟,只得詳細解釋道:“衙門你見過吧?衙門的宅院分‘正衙’、‘後宅’。‘正衙’是官員辦公的地方,大門常開,供處理公事的人員來往;後宅是官員及家屬居住的地方,小門常閉,平常人不得入內。遇事若能從後宅門而入,尋找官員或家屬幫助,便能得到好處。這是當今辦事的潛規則,我們商圈裡的人叫做‘開後門’。”
鄭恩這才明白過來,叫道:“我草,走前門走後門難道不一樣嗎?”
柴榮說:“咳,這裡邊貓膩多了。就拿這收稅說吧!莫說各地收法不一樣,就是一個地方的官兒收法也千差萬別。如今貪官橫行,按規矩收的很少。從邢州到江陵,我來回多次,沿途稅卡確實只有這裡最黑不過。我這車貨在別處最少的只收十文,最多的也不過二三十文,在這裡卻每一次都沒少過一兩銀子,有一次還收了我二兩多——”
一兩銀子能兌換一貫錢,一貫錢是一千文。鄭恩聽說這稅卡比別處多收上百倍,驚道:“怎麼收這麼多?”
柴榮說:“這還用問,這個稅官特別黑唄!不過,若是有熟人能開後門,興許就不會收這麼多了。鄭兄,你是當地人,稅卡上有沒有熟人?若有了,就去說說,給個人情,讓少收幾個!”
柴榮熱衷於開後門,為自己埋下了滅門的禍根。後來,稱帝的郭威要殺強姦殺人的趙匡胤,知開封府的柴榮為其大開後門,救了趙匡胤的命,結果趙匡胤恩將仇報,不僅陰謀奪了他的天下,還斬草除根滅了他柴家滿門。這是後話。
鄭恩還沒回答柴榮的問話,瘦子和矮子已經“撲咚”一聲向鄭恩跪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