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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奸刁花園子

“這麼說,你在這住的不舒服?”

“煩死了!不是我大哥逼著,我早找個油坊打工去了。脫個光脊樑,穿個大褲頭,掄起大錘,想咋吼咋吼:“掄起大錘,站得穩啊!千斤大錘掄得準啊!吐油花,香噴噴,吆——嘿!打油匠人不怕苦,吆——嘿!怕苦哪兒來吃和穿,吆——嘿!”

那人本來瞪著眼,見鄭恩說起如廁一副受大罪的神情,說起打油便興奮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笑:“你就是柴榮的結義兄弟鄭恩吧?”

“是。我大號叫‘子明’,不過都喜歡叫我外號‘樂子’!”

鄭恩見那人露了笑臉,心中一塊石頭往下落了落,上前拍著那人肩頭說:“老伯,我一看你就是個好人,肚子裡能撐船。這事您可別跟外人說,要是傳到大哥姑父耳朵裡,我可就殘了!”

“你見過他嗎?”

“沒見過,可聽我大哥說過。”

“你大哥怎麼說的?”

“說他姑父帥著天雄軍,還兼著朝中那個熟蜜什麼柿子!”

“樞密使吧?”

“就是那個音。反正官很大,權利很大,譜也一定很大!”

“你又沒見過他,怎麼知道他譜大?”

“這還用見嗎?想想就知道!當那麼大的官,肯定也是頭上戴著個雞翅膀,身上圍個花被單子,腰裡一個籮圈,肚子裡像揣個大西瓜,說話仰著臉,一步三‘嗯哼’:‘打他三十大板!’‘罰他十兩銀子!’……”

鄭恩一搖三擺地模仿著戲臺上的大官,樣子很可笑,但那人不僅沒有笑,而且臉上陡然晴轉多雲,陰沉得像要滴出水來:“你這是在戲臺上看到的吧?”

“戲是假的,可唱的人和事是真的呀!我給你說,這人只要當上官,少有不擺譜的。沒當官時,走路彎腰躬背,一當上官,便挺胸凸肚;沒當上官時,說話像蚊子哼哼,一當上官,張嘴便狗叫似的;沒當上官,見人點頭哈腰,欠人銅錢似的,一當上官,便鼻孔朝天冒氣,討債似的;沒當上官,自己走路,不累不苦;一當上官,沒車沒轎便二里也不想走;沒當上官,吃飯穿衣都很麻利,一當上官,便須奴僕幫助,沒人伺候便褲子也提不上去了!”

在郭府這些天,鄭恩整天被柴榮、符玉鳳管教著,整天話不敢亂說,玩不能盡興,這會兒遇上個和自己身份相仿的花園子,又想著如何拉近感情,緩解尷尬,便像碰到了知音似的把在油坊時聽工友們閒侃的順口溜,隨心所欲地往外倒。

“除了戲臺上的、聽說的,你真實見過多大官?”那人又像來了興致,笑著問道。

“縣官,你見過嗎?唉呀,你不知道那有多麼威風呀!咳,在街上坐著大轎,四個人抬著;舉著牌子,敲著大鑼;前頭一大群,後頭一大幫。到了臺上,往下一坐,身後衙役、兵丁站了兩排,足有二十多個;還有四個侍從站在身邊,一個端著茶壺,一個捧著水菸袋;還有兩個一左右,站著扇扇子的。那縣太爺坐在太師椅上,板著銀盆大臉,挺著小水缸似的大肚子,許多平時在街上耀武揚威的頭面人物排著隊上前給他打躬作揖,那縣官只不過抬抬眼皮,鼻子裡哼了一哼,有的稍低一點身份的人給他作揖,他抱著水菸袋呼嚕嚕地只管抽,連看也不看一眼!大哥姑父的官比縣官大幾套,哪譜能會小了嗎?唉,老伯,你見過他沒有?”

“興許柴榮姑父跟你想的不一樣呢!”那花園子答非所問地駁斥道。

“你見過老鴉有白的嗎?官只要一當大,沒有不擺譜的。別的不說,只說這茅房。鄉里人連個茅屋也住不起,蓋房子也用不起磚根腳,這裡的茅房用的全是磚頭,上面蓋著硫璃瓦,裡邊的裝修比大戶的客廳還講究,這譜還小嗎?茅房就是茅房,取個名叫‘更衣室’,灑尿拉屎還換衣服,這譜擺得還小嗎?拉屎灑尿都這麼講究,能會不享受,能會不擺譜,能會規矩不多,能會不喜歡打人嗎?像我這樣一個外人在他府中亂尿,他要是知道了,還不一頓板子打死我?”

“這倒不至於吧!”

“還不只光怕捱打。挨幾板子倒也沒什麼?”

“那你還怕什麼?”

“實話給你說吧!我大哥讓我等他,是想讓他在天雄軍中給我安排個差使。他若知道我在花園亂尿,是個不講乾淨邋遢,不守規矩的鄉巴佬,這事還能不黃嗎?”

“這事關係前途,確實不小!”

“可不是嗎?砸人飯碗,等於謀財害命,讓人一步,就是添福加壽。你給我瞞著,我有空來幫你幹活,行吧?”

那人又打量一下鄭恩,說道:“叫我給你瞞著可以,不過你得把這盆景給洗乾淨了。”

“行,我一會兒找個桶,提水給你沖沖!”

“能衝葉上面,背面怎麼衝?尿騷氣都鑽進枝葉縫隙裡了,怎麼能衝乾淨?”

“你說怎麼洗?”

“把它搬到那邊池塘裡涮一涮!”那人刁難道。

欲知後事,請看下回:洗樹砸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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