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漢人安土重遷,輕易不會捨棄老宅,有著悠久歷史的富貴人家尤其如此。每一座古舊的宅院都有它的故事,雕欄玉砌、畫簷蛛網無一不曾見證了宅中人事的興衰。
白玉堂引著趙珏上了一輛精緻的馬車,車內已經坐了一位端莊賢淑的貴『婦』。
“白夫人。”趙珏略一頷首打了個招呼,無論結果如何,這位白夫人相夫教子為白家的發展付出良多,更照料白玉堂二十年,絕對值得他以禮相待。
“趙老先生有禮。”白夫人斂眉行禮,旋即抬頭溫和的笑道,“請往裡面坐,我們馬上就要前往白家老宅。”
趙珏點點頭,四下一掃,揀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見白玉堂笑著坐到白夫人身邊,心中一動,卻已沒有了幾日前的酸楚。馬車緩緩前行,白夫人此行為求掩人耳目並沒有帶隨從,僅讓老僕白祿一人駕車,趙珏聽從了白玉堂的建議,也沒有攜侍從同行。不過……他輕輕撩開帷帳,不出意外的看到旁邊房頂上起縱飛奔的人影,唉,趙奇這個傢伙……
“趙老先生,”白夫人拉著白玉堂的手對趙珏說,“數日前玉堂對您出言不遜,妾身代他向您道歉,請您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趙珏看了一眼一副心虛受教模樣的白玉堂,微微一笑,道:“夫人言重了。白義士快人快語,爽朗直率,老夫甚是喜歡。”
白夫人見他這麼說,也不多在此事上糾纏,溫婉一笑轉開話題:“妾身聽犬子言道,趙老先生此來江寧是為了尋找失蹤已久的令郎?而且……還認為令郎的失蹤和白家二十年前的災禍有關?不知,可有用得到白家的地方?”白夫人是個知書達理的女子,即便知道趙珏他們的身份也不曾多說過一句話。就好比現在,雖然趙珏皇室的身份給白家帶來深重的痛苦,她還是斟酌字句,只想寬慰這位失去愛子的人。
趙珏欣然坦言:“老夫正有想向白夫人請教的地方,敢問夫人,可曾知曉二十年前那場禍患的詳細情節?”白玉堂握著嫂嫂的手,也是一臉的好奇。
白夫人低頭思忖了一會兒,輕輕嘆了一口氣:“也罷,說來趙先生也是此事的受害者之一。妾身所知不多,便將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你吧。”
二十年前,白家旁系正和白老爺爭吵不休,剛滿一歲的幼子不堪吵鬧日夜啼哭,白老夫人便帶著他回了一趟孃家。那時,白夫人因為懷了身孕,行動不便,就沒有同行隨身侍奉。也幸好她沒有跟著去,不然……白玉堂突然打了個冷戰,是因為自己嗎?是因為自己才使得母親離開家門,原來,原來還是……
“我公公他是個『性』情溫和的文人,很少和人拌嘴,那次也不知是怎麼了居然發了老大的火,連我都給嚇住了。”白夫人愛憐的拍拍白玉堂的手背,繼續說道,“先夫拜一位道長為師習得不凡武藝,早年行走江湖很少在家。唉,若是他那時在家就好了,旁系的人也不會得逞……”
趙珏聽了微微皺眉,怎麼聽著好像跟李愚的話不太一樣。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白夫人歉疚的笑笑,“不是我這個做媳『婦』的詆譭族人,白家除了我公公這一支,沒一個好東西。唉……家醜還是不外揚了。”
趙珏點點頭,豪門望族總有些不成器的子孫,這一點他深有體會。白玉堂想了一想,擰著眉頭問道:“嫂嫂,某非當年的事情也和白家旁支有關?!”
白夫人點點頭:“是。白家人吵了許久紛紛散去,我還以為他們放棄了,沒想到卻是包藏禍心。為了達到目的,旁支的白修文花了千兩黃金買通江湖殺手,打算趁著先夫出遊的時候暗殺我們。”
那一日,白老爺到郊外迎接回家的妻兒,原本是高高興興一家團圓的日子,轉眼間就成了所有人的噩夢。白錦堂趕到的時候,父親母親連同一起出行的僕從都倒在血泊之中。當時,白老夫人將幼子藏在裙底,這才躲過了殺手的暗殺。奄奄一息的她拉著長子的手,將玉佩放到他手中,來不及說一個字就嚥氣了。
“白夫人,你的意思是……”
“說來慚愧。”白夫人悲憫的看著指尖微微顫抖的趙珏,輕聲說道:“令郎才是被白家連累的人。”刺客以為那女子懷中之人是白家幼子,急著追了過去才沒細心檢查藏在車中的白玉堂。
趙珏愣愣的搖搖頭,無巧不成書,寶兒的命怎麼就這麼坎坷?逃過了東京的大火,卻又在江寧碰上人家兄弟鬩牆。
“先夫不知道那塊玉佩是令郎的,所以才造成了如今的誤會。”白夫人側過臉看了看白玉堂,那人眼眶微紅,哆嗦著嘴唇似乎在壓抑著胸中的殺意。
“冤冤相報何時了,你大哥他,已經報仇了。白修文被依照族規處死,不然,你覺得那白修儒為何如此畏懼你?”白夫人婆娑著白玉堂的手背,“其實他當時從小道訊息中得知有人將對白家不利,已經日夜兼程往回趕,卻在城外耽擱了。他送你離開,不是因為怨念你引來了殺手,而是痛恨他自己。因為他的耽擱,使你失去了父母的疼愛,每當看到你的面容,他就自責不已。當然,還因為另外一件事……這也是我們來老宅的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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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話音剛落,馬車便穩穩的停住了。簾外傳來白祿的聲音:“夫人,我們到了。”
白玉堂跳下馬車,回身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扶著白夫人下來。白玉堂抬頭看著斑駁的大門,心中無限感慨,他很久沒回家了,回來了也多是在自己的別院歇息,連白夫人住的大宅都很少去,更不用說回白家老宅了。
“哎喲,這門上的漆都脫落了,也不知道留守的僕人是怎麼辦事的,回頭扣他月錢。”白祿打著哈哈,沖淡了瀰漫在幾人之間的哀傷的氣息,“夫人,老奴這就找人來,重新將大門漆一遍!嗯,也要找些人來打掃打掃,看這葉子落的……”
“祿伯你別忙了。”白夫人勉強笑道,“這院子本來就不大,又陰森的很,也不打算再住人了,就不用費事休整了。”
“夫人說的是,老奴記得了。”白祿倒是從善如流,不修正好,還能省點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