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的朝會結束後,幾個大臣結伴從金鑾殿裡走出來,互相攙扶著。
他們都已經上了年紀,過不了幾年就要辭去官職告老還鄉了,今天卻在殿內被皇帝如此折騰,害得他們叫苦不疊。
“皇上今日如此反複無常,定是因為西南那幾個郡縣災後暴民四處流竄這事兒。”一個鬢發花白的老臣一臉地遭罪,篤定道。
“可不是,這些暴民都興風作浪幾個月了,負責平息暴民的人一換再換,都換掉三批了,一直沒處理妥當,皇上生氣也是應該的。”
“今個可把我嚇壞了,往日皇上再生氣,也只是面無表情地命侍衛把人拖下去,該罰的罰,該斬的斬,怎麼今天弄出這麼大的動靜……”
“是啊,我還以為丞相今日要遭殃,幸好皇上也只是砸了兩回摺子,沒有問罪。”
“方才,皇上不是讓丞相和這次負責的幾個要臣在朝會結束後,去禦書房同他議事嗎?丞相到底會不會遭殃,現在還不一定呢!”
他們緩下步子相視一眼,然後彼此心領神會地嘆了口氣……
……
另一邊,同樣出了金鑾殿的李燼歌,緩慢地走在去禦書房的路上。
侍候他的太監和侍衛得了他的令,遠遠跟在他的後面,足有百步遠。
而要同他一起去禦書房議事的幾個要臣們更是遠遠地墜在隊伍的最後面,不敢靠近,深怕還沒開始議事,就出了什麼岔子惹惱了皇上,沒到禦書房就被下令斬了。
李燼歌冷眼看著前方正背對著他、走在他前面的女鬼,背影十分纖細,婀娜小蠻腰看起來簡直不盈一握,三千紺發揚揚撒撒垂在腰際,單一個背影,就豔冶柔媚,引人遐想。
她此時正哼著小曲兒,看起來心情頗佳。
李燼歌輕哼一聲,心道,也只有她敢如此大大咧咧無所顧忌地走在帝王的前頭。
“陛下今日,手抖得很。”走在前頭的女子突然回眸一笑,兩頰笑渦霞光蕩漾,眼神中雖帶了幾分戲謔,卻難掩她百媚叢生。
李燼歌:“朕看你今日,開心得很。”
沉瓔大方點頭:“是呀,我可太開心了,終於見到霈言了……都已經有十八年不見了。”
李燼歌:“他位卑,區區四品小官,兩個月才得以上一次朝,你能這麼快就在金鑾殿見到他,已是幸運。”
沉瓔:“沒想到當年倔強的少年一眨眼都成熟老成至此了,我差點認不出來。”
李燼歌:“是啊,都一把年紀了,鬢發生白,身虛體弱。”還沒他一半英明神武。李燼歌心裡默唸。
沉瓔像是知道了他在想什麼,難得地奉承道:“是啊,我那弟弟,哪有陛下這般面如冠玉,目若朗星, 英姿勃發,玉膚玉骨。”
李燼歌還沒來得及受用,就聽見她快速補道:“但他在我心裡永遠是最帥的。”
他又是冷哼:“可惜他根本看不見你。”
這大概是提及了她的傷心處,她氣息一轉,原本樂呵呵的情緒消沉下去不少。
“會不會聊天啊你,你嘴這麼臭,肯定沒有人愛你。”
沉瓔這反嘴一刀也是捅得極為精準。
李燼歌心生波動,卻還是習慣性地掩飾情緒,不露聲色道:“愛?朕不需要。”
沉瓔笑:“陛下,話別說得滿,咱們走著瞧。”
到了禦書房,沉瓔明知他和幾個大臣有要事相商,卻不避嫌地直直走了進去。
李燼歌只看著她,半晌,直到大臣們都就坐了,他都沒趕她走,任由她又駕輕就熟地躺在了他辦公的案幾邊上。
想來一個除了他沒人能看見的鬼魂,也影響不了他們的商議,就算被她知曉了什麼機密,她也傳播不出去。
所有人都坐定後,他把目光從她身上移開,看向正襟危坐地大臣,開始商議朝堂上沒能解決的政務。
這一商議就談了半個上午、一個中午加整整一個下午,幾位要臣們餓得饑腸轆轆,前胸貼背,奈何皇上全程板著臉,絲毫沒有要用膳的意思,他們也只好盡量忍住,莫讓肚子叫出聲來擾怒了皇上。
日薄西山,夕陽垂暮,幾位要臣們都匆匆走了,趕著各回各府,各自用膳。
李燼歌還直直坐在案幾前,看著面前雜亂的文書,頗有些頭疼地扶著腦袋。
高公公輕手輕腳地走進來詢問他是否需要傳膳,李燼歌抬起另一隻手不耐地一揮,讓他退下,高公公不敢再作多勸,依舊輕手輕腳地出去了。
“你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室內寂靜一片,沉瓔突然響起的聲音有幾分突兀。
李燼歌這才想起她來,她早在中午大臣們吵吵嚷嚷爭論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就溜到角落去休憩著了,一直到方才都沒有任何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