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會知道一個大男人——還是個一拳就能粉碎石牆的大男人——專長是洗衣服?被他洗過的衣服還能穿嗎?爾雅無語地搖頭,實在不知道他是認真或是在說笑,只好絞盡腦汁想說服他,“還有,小廝要睡地板,還要替公子端……”她紅著臉,差點結巴,腦海裡浮現的畫面讓她羞赧又不安,只好小聲道:“端尿盆,洗尿盆……”
“你很想替我端尿盆嗎?”他故意道。
“才沒有。”她漲紅臉回答,“也不是……”話說回來,如果她嫁給他——雖然光是這麼想都讓她覺得害臊,但妻子做這些事也是天經地義吧?“我不介意做這些。”她吶吶道。
“我也不介意。”有什麼好介意的?他在軍隊裡還跟著士兵一起挖糞坑呢。
她覺得讓他端她的尿盆,很丟臉嘛!而且他是王爺啊!
“至於睡地板,”東方定寰看了一眼她糾結的模樣,故意一臉陰沉地逼近她,“你知道,那種地方是有耗子的嗎?你敢跟耗子睡嗎?”
見她臉色一片慘白,東方定寰更加壞心道:“耗子可能會咬你的趾頭,在你的頭發上拉屎,或者在你睡到一半時爬到你臉上……”
爾雅搗住耳朵,“不要說了!”
他都忍不住想學耗子的吱吱聲來嚇她了。
原來嚇心儀的姑娘這麼好玩,嘿!
“富家公子能自己住一間房,還能在房裡沐浴,小廝只能在澡堂和一群臭男人共享一池髒水。還是你接下來都不打算洗澡?”
爾雅一張小臉垮了下來。
“還有,記得改口,別再王爺王爺的喊。”
“那我怎麼喊你?”
“跟我哥一樣,喊阿寰吧。”
“哦。”
“男人講話這麼畏首畏尾,你想被欺負嗎?”他十五歲就進軍隊磨練,可是很瞭解同袍間對不夠男子氣概的人有多惡劣。
爾雅挺起胸膛,壓低嗓門“嗯”了一聲。
“不用這麼裝模作樣,”他有些好笑,她的聲音並不特別尖細,要矇混過去也不是不可能。“像你之前和白一飛說話時的態度就可以了。”
東方定寰一提起,爾雅才想起她都快忘了這個人……她是不是太無情了點?但話說回來,為什麼是她和白一飛說話時的態度?“我以前不喜歡他,所以看到他就很緊張。”是要她把學院裡每個人都當白一飛嗎?那也太為難她了。
“除了緊張,應該有些別的吧?你一直在扞衛爾家和百姓而不自知,只想到他的蠻橫與你的害怕,沒想過能讓你挺身與他對抗的還有別的原因。”那樣的她,就算是名女子,也會讓一個男人敬佩。
爾雅聽得似懂非懂,但又忍不住想為自己的“畏首畏尾”辯解:“其實,我只有跟你說話會這樣。”她在面對他時,就是忍不住會害羞啊!
“會怎樣?”他問得有點粗魯,爾雅都覺得自己快習慣這男人直來直往的作風了。
以前她其實欣賞的是文質彬彬、含蓄內斂的人,可是現在……就算他這麼直接又粗魯,她還是為他怦然心動。
爾雅低著頭,“沒有怎樣……我……我只是想對你好。”光是說這句話,她就羞得好想把自己埋起來。
聽她親口這麼說,東方定寰喜不自勝又飄飄然的,眉眼滿是掩飾不住的春風得意,他趁著離學院大門尚有段路,拉過馬車的車簾蓋住兩人。爾雅跟他並肩坐在車駕上,不想只有他一個人吹著風沙,曬著日頭。
“我也只對自己的媳婦好。”他說著,趁她羞紅了臉時,一手托住她細致的下巴,吻住她的唇。
爾雅不知道自己是嚇呆了,或羞得呆住了?在那當口,腦袋亂哄哄,心好像跳到嗓子眼似的,熱潮席捲了她全身上下。
他吻得小心翼翼,溫柔誘哄,輕吮纏綿,知道她怕羞,更不想嚇著她。
天與地,停止一切喧囂可好?她真想融化在他懷裡,不要去面對矜持與道德的批評。
過了好一會兒,東方定寰才退開來,以拇指撫去她唇上的濕痕,好像意猶未盡那般。
不過,這時馬車已經到達尚德學院門口,爾雅根本不敢出去見人,忍不住躲進車裡當縮頭烏龜。
東方定寰看她捂住臉,身子縮成一團的模樣就覺得好笑,然後他步下馬車,迎向尚德學院主持派來迎接他們的人。
“我家公子中暑了,先帶我們到安靜的廂房休息吧。”
爾雅可以聽出他的嗓音明顯帶著笑意。
啊!他真是壞透了!她想把自己縮排車內最角落,卻無法阻擋由心湖蔓延向嘴角的甜蜜笑意。
雖然此番是微服私訪,但東方長空仍是私下知會了恩師,因此東方定寰和爾雅一來到尚德學院,主持便派了人來請他們至主持的私人書齋靜風堂。
靜風堂位在尚德學院後方,因此他們駕著馬車,由引路人帶領,走了一會兒,便來到庭前翠竹交錯成蔭的靜風堂。
走進堂內,兩人才發現,原來這名看來像個普通莊稼漢的引路人,竟然經過易容喬裝!
東方定寰有些戒備地看著引路人取下鬥笠和臉上的人皮面具,然後籲出一口氣,“這東西真是臭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