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千萬別見怪,”取下了人皮面具後,精壯的莊稼漢原來竟是一名白發白髯的老者,“老朽實在為難……”
原來這位老人家,正是尚德學院主持,東方長空的恩師祁問天。
靜風堂裡,只有祁問天和一隻伺候他的白猿莫古——當兩人看見白猿替他們送來茶盞時,都不可思議地面面相覷。
“尚德的所有人都認識莫古,如果讓莫古去接你們,肯定會驚動整個學院。”
祁問天道,“老朽也不怕王爺怪罪,如今整個學院內,並非大多數人都相信東方家真是為了勤王而跨海參戰。”言下之意便是,認為東方家野心勃勃篡謀皇位者,不在少數。
東方定寰挑眉,“不信又如何?朝中廢武學的聲浪之大,陛下大可順了朝臣之意,永絕後患。”
祁問天笑著撫過長髯,“若陛下真想這麼做,又何必派王爺微服私訪?”
是啊,就是這點讓他想翻白眼。東方定寰臉色有些難看。
“老朽相信陛下派王爺前來,必定有陛下的用意。老朽只想請王爺聽老朽一言:尚德草創之初,本是為國家,為君王,訓練忠君愛國的勇士,但是它和所有權力集結的團體下場同樣,免不了腐敗與弊端,這是尚德面臨存廢難關的原因之一;如今還能留在朝廷裡的前朝老臣,多是真心為國為民,加上戰後百廢待興,所以讓陛下慰留了,這些高官之子也都早早進入尚德為求報效國家,他們蒙受前朝恩典,雖然未必有謀反之意,但有飲水思源的情懷也屬人之常情。”
“我明白。”
“無論王爺此行的結論為何,老朽都尊重王爺,不過尚德面臨存廢難題的原因之二,就是派系之爭。”祁問天幹笑兩天,“所以老朽能給予王爺的支援也很有限,老朽會為王爺安排一處獨立的院落,另外……”他說到這裡,一名相貌平凡無奇,但行動無聲無息的男子入內來。
東方定寰擰起眉。這人的輕功相當了得啊!他幾乎是在他入內的前一刻才驚覺這人的存在。
“這位是教授輕功和易容術的師父,陳九,他可以作為王爺的支援和內應。”
“草民叩見王爺千歲。”
武學裡教授輕功的師父都有這樣的能耐?看來這所學院臥虎藏龍啊!東方定寰感到有些興奮,盡管他對陳九並非完全信任。但那又如何?終歸這次臥底完全不像過去那些任務一樣,攸關生死存亡,他也就一派輕松。
世家大族的公子帶著護衛或小廝一同進到武學修習,在前朝成了慣例,畢竟這些人生來嬌貴,就是要報效國家也不能沒人伺候……
孃的!看過哪一支軍隊,軍爺還帶小廝伺候的?東方定寰當下心裡想,難怪大燕國雖有武學,但兵力依然積弱不振!很明顯的,老大若想留武學,這個慣例得戒除。
雖然前朝貴族幾乎都成了平民,高官也罷去了七成,但如今武學內學生仍然有兩百來人,其中包括一般的良民。而良民和出身世家大族的公子不能在一塊兒上課,武學內以天幹來分配班別,總共四個班,甲乙丙丁,越前段的班,學生身份越非同小可,至於丁班都是些異族人與蠻人。
東方長空未稱帝前的甲班,學生背景都是皇親國戚或攝政王的黨羽,如今父母有的成了老百姓,也有發配邊疆,那些慣於在學院裡前呼後擁的公子也不想再留在這裡被當成笑話,因此如今的甲班,其實是過去的乙班,每一個班的班名都往前挪。
甲班如今都是高官子弟,乙班學生則是父親錢捐得多的,丙班就是一般良民了。
東方定寰本想大哥和主持應該是把他們安排在乙班方便些,誰知東方長空特地給他們弄來個六品官的背景,爾雅化名的東義之就被安排到了甲班。
“小弟初來乍到,還請諸位多多指教。”爾雅比東方定寰更緊張,原本直覺地想福身,幸好及時想起,才抱拳對著其它人道。
每個人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害得爾雅都覺背後冒出了一大把冷汗,擔心自己是不是露出馬腳了。
他們到來時已過午時,晌午過後上的是兵法課。爾雅走向自己的座位,眼尖地瞥見有人在走道上拉了一條極細極細的線,就橫在離地面約莫三寸的高度。
大概是某種工事吧?可能有人閑著也是閑著,幹脆在課堂上做工,總之她也不清楚,就小心翼翼地跨了過去,還笑得一臉尷尬,沖著瞪著她的人點了一下頭,“失禮了。”她希望沒打擾到忙著做工的人啊,她一向很敬重努力做工的人,連念書都忙著做工,肯定是非常辛勞的人!
“……”那些擺明想惡整新人的家夥只是無語地瞪著她,走在爾雅身後的東方定寰則是差點失笑。
這種把戲,他五歲就不屑玩了好唄!他也同樣無視那條細繩,但這時有人把腳伸了出來。
如果是爾雅,肯定是小心謹慎的避過去,可能還會好心提醒:這位公子,您的腳袢到別人會受傷的。
但他是東方定寰。雖然他家兄弟之間感情很好,但互相惡整時可不會手軟,當下他毫不遲疑地一腳踩在那人腳背上……
“啊——”某位貴公子的陪讀哀號聲大得差點掀翻屋頂,堂上有人大笑,有人惡狠狠地瞪著東方定寰。
這些被派來保護公子們的陪讀,本身就有武功底子,妄想絆倒他的是一名長得五大三粗,看來功夫不弱的壯漢,但此刻他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看樣子沒有半殘也要內傷了。東方定寰卻一點內疚也無,只是淡淡地瞥了這名壯漢和他的主子一眼,就走了。
功夫不到家還不安分點,他為何要愧疚?
爾雅被那聲大吼嚇得差點跳起來,不明所以地看著大叫的人,和若無其事的東方定寰,“怎麼啦?”
“沒事,有人腳放歪了,我不小心踩了一腳。我瞧這位壯士體魄驚人,不過是輕輕踩一腳,肯定不礙事。”
被東方定寰這麼一說,那名壯漢也只能啞巴吃黃蓮地閉緊嘴巴,顫抖著身子狠狠地瞪他。
“我有帶傷藥,有需要的話不用客氣。”要和同窗好好相處啊!爾雅連忙緩頰道。
“不用了。”那名貴公子不悅地冷哼,“不中用的東西。”一點小事都做不好,真是養了個廢物,害得他顏面無光!
接下來的課堂上,那名陪讀忍住劇痛,不敢再吭一聲。
東方定寰一臉陰沉,不想承認心裡還真他孃的有點內疚。要知道在龍謎島,他們兄弟還沒遇過這種敢在他們跟前耍公子派頭的紈絝子弟——放眼龍謎島,誰比他們更尊貴?他哪曉得貴族子弟真不把人當一回事時,是這麼的惡劣?
至於爾雅,她壓根不知道東方定寰踩的那一腳有多驚天動地。她自小讀的是私塾,就算偶爾和族裡年歲相近的孩子一塊兒念書,也不可能遇到這樣的事,她甚至不知道同儕之間會有欺負人的事發生,畢竟她是族長之女,誰敢欺負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