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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舊事 下

雖然最終落敗,但儲位之爭,往往多有機緣。他的生母乃是煬帝公主,這就意味著母族對他不僅毫無助益,反而多有掣肘。不要說是當今聖上,便是魏王李泰也似乎較他更為名正言順。

他所能憑峙的,只有他自己。只是先帝縱使再愛重他,可在關隴士族勢力極盛的貞觀朝,尤其是其中還有炙手可熱的外戚長孫氏,他的失敗似乎早已是毫無疑問。

天家無情,翻雲覆雨之間,他不覺間就已陷入萬劫不復之境……

崔炎正木然立著,不想恰在此時,卻又一聲稚嫩輕呼打破了室內難忍的沉默:“父親,阿沅餓了。”

崔炎尋聲望去,見一稚齡女童正拉住反王的袖擺,輕輕晃動。

不想那內侍似乎急於回宮覆命,見狀便不耐道:“罪人還是快些吧,莫叫咱家為難。”

說完便一揮拂塵,三名小內侍便依次手捧毒『藥』、綾羅、匕首行至反王跟前。這邊王妃蕭氏似是再忍不住,望著丈夫,低低啜泣不止。

崔炎見這一室老幼,便上前對那內侍言道:“勞動常侍。不如且在外間等候,某在此監刑,必定誤不了時辰。”

那內侍似是沒想到崔炎會在此刻出言,不由盯了他一眼。不過轉念一想也好,畢竟殺人之事,待會若女眷盡皆哭哭啼啼,委實頭疼。這個愣頭青既然願意自找麻煩,他又何必攔著?便一甩拂塵出了內室。

崔炎見他出去,便從懷中拿出一個布包,開啟后里面是幾塊五福餅。這本是他今日路過西市時買來,準備帶回去給母親吃的。誰想此刻派上用場。

便將那餅以手託之,捧至這女童面前。反王不由地深深地看了崔炎一眼。事實上,從適才崔炎言語開始,他已看著他好一陣了。

那女童見到糕點,本欲伸手去拿,卻又在碰到的時候一下縮回手,轉頭看著父親。反王便朝這小女兒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她便拿起一塊吃起來,雖顯見是餓得狠了,小口小口咬的很快。只是手裡的還未吃完,便又看著崔炎。

他便乾脆將那布包展開放在她面前。

反王見了,便對蕭氏道:“你帶孩子們下去吧,旨意只要我一人之命。這一日,你們也累了,下去吃些東西,歇著吧。”

蕭氏聞言痛泣不止:“夫君,此時你命在頃刻,妾如何能走?”

反王卻殊無異『色』,只冷靜道:“去吧。我不想讓你看見我……爾等雖然免死,然而將來艱難必定勝於今日百倍千倍。你需保重自身,多多念及孩兒,以待來日。”

蕭氏頓時淚如雨下,目視反王良久,終轉身攜著子女離開。

那女童牽著蕭氏的手,幾步之後猶頻頻回首目視反王,問道:“阿孃,父親為何不與阿沅一起?”

她正爛漫之年,全然不知悲劇就在眼前。只這如花臉龐,日後經得風霜催折,將來會否盛放無期?崔炎一念及此,臉上不由頗有動容。

眼見著家眷離去,他便對崔炎道:“你這校尉,倒是難得心善。可是這皇家最容不下的,就是良善。我若昔日只顧自己,背水一戰,未必沒有勝機。即使兵敗身死,亦好過今日引頸就戮,毫無還手之力。可笑我李恪一世磊落,最為鄙視鬼蜮伎倆,卻終死於陰詭之事。”

似是心中憤懣太多,胸臆難平,他站起時便不由得踉蹌了下。

只片刻後,他便穩穩地站住了。激昂道:“想這太平天下,乃是我李唐先祖浴血沙場幾十年所得,怎容今日長孫氏在此玩弄權柄,爛逞私慾?長孫氏,你心狹如此,為要我『性』命,竟汙我謀反。祖宗英靈不遠,需知李恪為大唐拳拳之心,至死不改。”

崔炎一時聽見,心內極為震動。

卻不想又聽到他嘶聲道:“你如此猖狂,也應知功高蓋主,鳥盡弓藏。他日你必將自食惡果,身死族滅,以償今日李恪之血!吾在地府等著汝來!”

言罷竟仰天狂笑,隨即便劈手奪下毒酒,狠命仰脖灌下。

崔炎本欲阻止,卻終是徒然放下。隨著那酒杯摔落在地,這個見證了貞觀風雲,太宗皇帝生前極為愛重的皇子,就以這樣慘烈的方式,無聲無息地,離去了。

彌留間,崔炎依稀還聽到反王喃喃道:“大唐,長安……”卻忽又清晰叫道:“母親,母親你來了!”

他雙目睜大,淚終是落下來,和著愛恨,一起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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