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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會面一

秦泰出於禮貌,更是為了對司馬英有一定地震懾作用,所以才叫小靈子“投帖”給司馬英的。古代的時候,“投帖”是很講究的事情,只有官員和富貴人家的讀書人之間才流行。“投帖”人先要準備好一批“名帖”,相當於現代社會的個人“名片”。但是“名帖”和“名片”又有本質上的區別,按規定不是一般人可以隨便使用的。“名帖”像一本小冊子,有硬皮的底和麵,開啟後中間寫內容的地方,開頭是空白的,後面也是空白的,只有中間寫有“投帖”人的身份、職務、籍貫和名字等。當要用“名帖”的時候,在這份“名帖”開頭加上要拜訪的人的名字和稱呼,在結尾再加上幾句禮貌的話或者拜訪目的就可以了。“投帖”的行為是早一步通知主人家他們將要拜訪,給對方一個準備。當然了對方不答應或者主人家不在的時候,對方退回帖子也就代表不用去主人家了。不過這麼做主人家會很失禮,也等於和要來拜訪的人或者拜訪人所代表的家族、黨派徹底撕破了臉皮。

按道理說,司馬英不過是一個再來鎮上的土財主,秦泰身為堂堂朝廷正式官員,司馬英不來拜見秦泰,秦泰也不需要去拜訪司馬英。更加不需要秦泰“投帖”去約見司馬英,這樣做明顯抬高了司馬英的身份。可秦泰還是這麼做了,因為秦泰隱隱約約地覺得司馬英不是一個好對付的人。這個人值得讓秦泰作為對手尊重,也值得他下帖子拜訪。

果然小靈子馬上回來了,他不但沒有送出“名帖”,更是拿回一封沒有封口的信,交給秦泰要他馬上看一看。

秦泰接過信,馬上看了一遍,心裡一陣苦笑和擔心。自己的估計一點也不錯,這個老狐貍真的不簡單。為了和秦泰不發生面對面的碰撞,也為了在氣勢上不輸給秦泰,他選擇了回絕秦泰的拜訪。這是非常失禮的行為,但是也會是一種必要時候合理的應對方式。秦泰原以為對方不會這麼做,沒想到對方還是這麼不要臉地做了。寧願自己失禮在前,也不願意在氣勢上向秦泰低頭,讓整個再來鎮的老百姓和司馬家的人看出他並不輸給秦泰,至少他不在乎秦泰這個所謂的“欽差大臣”。

秦泰對一邊的裡正說道:“我們不能亂闖司馬家。你聽說過司馬英的事情嗎?”

裡正尷尬地說道:“我也不太清楚。平時大家都叫他什麼老太爺,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家真的很氣派,歷年來的這裡知縣都拜望過他。現任的知縣更是他們司馬家的人。這個知縣按輩分排起來,應該叫司馬英叔公。”

秦泰苦笑了一笑,說道:“這封信是司馬英寫的。不接受我的拜訪,但是要我去他們家開的酒樓吃晚飯。”

裡正和大家傻了眼,看來這個司馬英早就有所打算了。

秦泰對大家說道:“我們現在只有按兵不動,等我去了司馬家酒樓,見過司馬英再作打算。我估計司馬英不敢對我怎麼樣,畢竟這裡是鎮上,又有這麼多人知道我去司馬家的酒樓和他會面。司馬英想對我動手也不會傻到在自己家的酒樓殺我吧?”

大家只好各自散了,裡正請秦泰他們到他家去休息。

秦泰望了小靈子一眼,小靈子馬上領會意思,不聲不響地離開了。

展小小和“馬三刀”,跟著秦泰來到裡正家的客房。

“馬三刀”還是老樣子,關上房門後,背靠著房門一邊聽秦泰分析案情,一邊把守和監視外面的情況。

展小小對秦泰說道:“這封信到底說了什麼?絕對不會光只有請你去吃飯這麼簡單。裡面一定還有什麼令你顧忌的事情。你倒是快說啊?”

秦泰嘆了一口氣,房間裡只有他們三個人,所以大家說話都比較直接。

秦泰說道:“信裡司馬英自稱是我的伯父,稱我為侄兒。字裡行間裡還顯示出他是一個告老還鄉的官員。他說他是我父親的‘同年’。按照這個關系,我不能用官方身份直接拜訪他,就算要去他的家也只能以晚輩或者子侄的身份去。他更是長輩的身份邀請我去他家開的酒樓見面,述說一下他和我父親的友情。記住了他說只說他和我父親的友情,不讓我說其他的。見了面他不但控制了話語權,而且可以用長輩的身份批評或者指點我,到時候我也只好耐心聽著他的教訓。”

展小小和“馬三刀”也對看了一眼,深深吸了一口大氣。

在古代倫常是最重要的,除了君臣之間的忠心之外,就只有倫常排在最前面。倫常的第一點要素就是“孝道”,也就是說為人子者一定要孝敬聽從自己的父母。凡是做官的人,一定要忠孝雙全,哪一個官員在忠孝上犯了錯,就等於斷送了前程。早在四書五經中的《大學》中,就明確提出一個觀點:“修身、親家、治國、平天下。”這是君子做人的原則。只有把自己訓練好了,忠孝雙全後才能成家。成家為了延續香火,同時調節好家裡每一個成員之間的關系,這才算是一個大丈夫。有良好的學問和管理家庭瑣事的經驗,男人才可以當官為百姓做主。作為官員上要為皇帝排憂解難,下要為百姓當家作主。經歷了多年的官場的熬煉,積累了經驗才能登上朝堂,指點江山談論天下事。

在古代一個連倫常都不遵守的不孝的人,不但不能服眾,更是丟祖先的臉。這種官員就算不被其他官員彈劾,自己也沒有臉留在官場。

秦泰所說的“同年”,不是說這個人和某一個人一樣大的意思,而是說他們兩個是同一年中的進士,或者說是同一批次被上級分配職務的。這兩個“同年”見面時,會互稱對方為“年兄”,這關系比一般的同事要親。按照現在的說法“同年”相當於校友、同學、同事的總和。按照古代考生中了要認考官當老師的風俗,同一個考官所認下的學生是同學的慣例,他們就是同學。考中之後朝廷要把每一個即將上任的官員進行一次集中培訓,所以同一屆的官員會是一段時間的同學和同事。所以在官場“同年”也算是一種拉近關系的方式,只比同鄉、同族略微差一點點而已。

既然司馬英說他和秦泰的父親是“同年”的話,如果不說大話假話的話,司馬英真的是秦泰的長輩。按照當時的禮法,秦泰不但是一個晚輩,更是一個在官場上的後輩。這樣一來秦泰不但不能帶人去興師問罪,更要承擔來自於司馬英的所有的責難和教訓。秦泰要是敢頂撞一句的話,司馬英就可以上報朝廷,治秦泰一個“有違倫常,頂撞前輩。”的罪名。這罪名足可以將秦泰整治地死無翻身之地。

小靈子也回來了,他把司馬英的事情調查清楚了。

原來這個司馬英今年五十二歲,年紀比秦泰的爸爸還要大不少。古代的進士中的都比較晚,像秦泰這種還沒有成年成家就中舉的很少。一些中進士的人,差不多都是兒女成群甚至於自身已經做外公爺爺了。所以在古代,一些沒有成家的進士就成為了朝中官員拉攏的好物件。秦泰算是一個另類,他不但沒有參加進士參與黨爭的行列,更是在當官後拒絕了嚴嵩和徐階兩派人的邀請。所以朝中的官員,並不知道也沒想到這次考試中還有這麼一個寶貝的存在。

五十二歲的司馬英曾經擔任過兩任的知縣和一任的知府,十一年前因為謀求一任道臺失敗後,就向上遞交了告老還鄉的奏請。本來他以為朝廷會挽留他,哪怕為了拉攏司馬家也會適當給他一個安慰性質的安排,沒有想到的是馬上批複了下來,準許他回鄉養老。原來這時候徐階剛回京城,正想安排自己人擔當重要的實權官員,司馬英的職位雖然不算太重要,但是也是一任地方父母官。司馬家和嚴嵩有一定的關系,但是不算是嚴嵩的死黨,所以徐階決定拿下這個人,讓自己人登上這個職位。

就這樣這個朝廷從五品的知府大人司馬英走下了政治舞臺。根據當時的慣例,每一個告老還鄉的官員可以選擇生前升一級或者死後升一級,司馬英選擇了還鄉前升一級,以朝廷正五品官員“致仕”。“致仕”就是現在意義上的退休,不,應該算是離休才對。在古代對官員有一定的優厚,每一個“致仕”的官員,可以選擇離任前官升一級,或者死後加封一級兩種方法之中的任何一種。離任前升一級相對威風點,回鄉待遇也會好一點。但是死後加封不但風光而且朝廷會一次性給一筆不小數額的撫卹金。所以一些家裡有錢的,家中有殘疾的子孫要照顧的或者本身珍惜名聲的官員,都會選擇後一種。一些生活實在過不下去的清官,為了回家後一家人不挨餓只好選擇前一種。當然也有例外,要是官員本身是一個貪官,知道自己不會好死的話,會選擇離任前升一級。免得將來秋後算賬,自己一點也得不到。更有一些為自己子女考慮的官員,希望在自己死了之後,等到一筆可以養活自己孩子的撫卹金,而放棄離任前升一級。像秦泰的父親,被朝廷革去職務的犯官,是沒有資格享受這一切的。

司馬英家裡本來有四個兒子、兩個女兒,老大司馬千在合|肥坐鎮生意場。老二司馬秋學問最好,正在到處遊學,好像一心只想做一個學者。老三司馬霸,最像他的老子司馬英,在江|西任現任知縣,據說成績不錯有可能留任或者升遷。老四司馬業,去年剛中的秀才,正在家裡讀書準備進一步考試。大女兒司馬媛,七年前嫁給了京城一個大官的兒子,成為了這個已經外放的大官的大兒媳婦。二女兒司馬靈,在五年多前突然染病過世了,屍首就埋在再來鎮外不遠的司馬家墳地裡。

秦泰聽了小靈子的彙報,深深吸了一口氣,對大家說道:“這個司馬英真的不簡單。不但自己是一個‘致仕’的官員,家裡的孩子也安排地很好。大兒子經商,二兒子在外遊學結交權貴,三兒子在當官,四兒子將來也可以當官。大兒女嫁給了一個有實權的人的大兒子,將來司馬英依靠著這個親家,可以進退自如。還好我們剛才沒有莽撞行事,不然的活吃虧的一定是我們自己。就算搭上王家的所有人也板不倒司馬家,就算暫時得到一點勝利,也馬上會被司馬家聯合官府的人,以亂民搗亂地方的罪名鎮壓。到時候我們不但不能全身而退,而且會害了這裡所有的百姓。”

展小小擔心地說道:“那今天晚上的宴會怎麼辦?你去不去?去了會不會有危險?不去的話會不會沒問題?”

秦泰苦笑著說道:“不去,司馬英正好利用這機會分化我們和王家人之間的關系。我們好不容易被王家人接受,不能再一次被孤立。去的話,一頓訓斥或者羞辱是避免不了的。為了大局,為了能早日破案,為了這裡的老百姓,這頓罵是躲不了了的。反正好久沒有挨罵了,就當是吃一頓長官的訓話好了。”

展小小實在是心疼,聽師爺“老酒鬼”說過,秦泰在刑部的時候,就是經常無緣無故地挨罵。做了要挨罵,不做更要被挨罵,幾乎每一個上級都會想盡一切辦法找機會訓斥秦泰。沒想到在外面意氣奮發的秦泰,竟然在刑部這麼不受待見。要不是他身兼監督的身份,刑部的人早就把他作弄死了。